昨夜力竭疲累,任时清安稳地一觉睡到大中午,安眠过后,灵力充盈,让人也不由得轻松许多。
“任姑娘,您起来了。”
一个侍女恭敬地候在门外,仿佛等了她许久。
任时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一直在外头等我?”
侍女欠身道:“任姑娘不必在意,弦月并未等太久,任姑娘,请随我来。”
任时清跟了上去。
昨夜来城主府的路上,江识舟恳请他们多留一日,恰逢中元节祭祖,城中又死了好些人,便想请他们为城中离魂超度。
只不过,他们在玄凌宗修的是如何惩妖除魔,皆是些迎袭搏杀的招式,超度一事,实在不在行。
江识舟却道:“各位修道有望成仙,皆是至福之人,若能得你们的祝颂,他们必能善至往生。”
也不知这江城主是不是真如看起来一般博爱无私。
城主府很大,路也很绕,任时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弦月闲聊了起来。
弦月也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见她亲切,自是收不住嘴:“任姑娘,听闻昨日正是你一个人破了杀阵,救了我们全坞阳城的人呢,你好厉害!”
小姑娘眼中的钦佩和崇拜一览无遗,任时清扬眉谦虚道:“也没有这么厉害…我一个人可什么都做不到,也多亏你们城主来得及时。”
弦月赞同道:“当然了,我们城主也是很厉害的,才上任不久处理事务便井井有条。”
任时清思索道:“你们城主这么厉害,想必前城主培养他也花了不少心思吧?”
弦月摇头道:“前城主才不待见我们城主呢,而且城主他也是一年前才回来的,这一身本事都是他自己在外学的,和前城主一点关系都没有…”
“弦月。”一身冷峭的玄衣女子出现在前方。
弦月怔愣一瞬,随即慌乱地低下头:“离让姐姐。”
离让看着她,神色严苛:“我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弦月的头越埋越低,急忙认错:“对不起离让姐姐,我又多嘴了…”
任时清知道这是江府的事,她不便插手,但怎么说也是她的试探连累了她,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因为她而受责罚。
她微微一笑,道:“是我话太多了,闲不住,还请离让姑娘不要过于苛责她。”
离让收回视线,垂首道:“仙使言重了,请随我来吧,城主他们都在等您。”
任时清漫步跟上,并非她有意打探江识舟的事,只是她虽破了杀阵,解救了坞阳城,但幕后黑手还未找到,元凶不除,总会有下一个‘坞阳城’出现。
昨夜因急着解决魔物,她没有多在江识舟身上过多停留,那几句辩白,不足以让她完全信任他。
“师妹!”苍明见她出现在视线里,连忙喊她过去:“你怎么这么慢,等你半天了。”
任时清抬眼看去,他们的座位分在厅堂两边,楼弃尘坐在最靠门的位置,挨着苍明,苍明上面是钟听雪和程郁,另一侧是两个师弟,以及沈衡之。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走到苍明身后,踢了踢他,道:“我坐这儿,你去对面。”
苍明双手抱头,闲适地闭上眼:“我才不去,沈衡之那张死人脸你不是一向爱看吗,特意给你留的位子。”
任时清眼角一跳,反驳道:“谁爱看了!楼师弟比他好看,我要坐楼师弟旁边。”
苍明睁开眼,慢悠悠地伸出手道:“一两银子。”
任时清不好在江识舟设宴的地方动手打人,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把银子丢在他手上,咬牙道:“给你,赶紧起来。”
苍明得逞地收起银子,佯装得不情不愿,离开了位子。
“也就看在你是我师妹的份上才让你。”
任时清终于得空坐下,回头想问问楼弃尘昨夜睡得如何,却对上了他有几分幽怨的黑眸,他语气平淡,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师姐,你不厚道,总拿我气沈衡之。”
任时清微哂,她什么时候“总”了?
“楼师弟你要信我,我向来是实话实说,论相貌,自是你更胜一筹,而且我发誓,这世上绝没有比我更真心认为你好看的…”人了…
发觉楼弃尘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楼师弟,你好狡猾。”
分明是想听她夸奖他吧,还装得一副被她辜负的样子。
“我喜欢听师姐夸我。”
楼弃尘手撑着下巴斜睨向她,似是对她的夸奖很是满意,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
近看之下,他的俊朗更加直白地显露在她眼前,笑意淡去了他本身的锋利和漠然,让他更显温柔,狭长的眼眸似一潭被激起涟漪的湖水,深邃、夺目,直叫人不敢多看。
任时清连忙瞥开视线,问一旁的钟听雪:“听雪师姐,昨夜休息得好吗?”
钟听雪自是留意到她的动作,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师弟看起来温然无害,但总给她一种并不简单的错觉。
她收回视线,回道:“还不错。”
“各位仙使。”
江识舟从主座起身,朝两侧深深行了礼:“坞阳城能得几位相助,实属江某的幸事,江某深知自己力微无以为报,只好准备了些舞乐酒菜招待,聊表心意,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日后若需相助,江某定万死不辞。”
苍明礼数周全地起身抱拳道:“江城主太客气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何须什么回报。”
钟听雪皱起眉,道:“这些客套话你我都不必再说了,听了耳朵直起茧子。”
“仙使说的是。”江识舟扬唇一笑,道:“若不介意,各位可以喊我识舟。”
说罢,他一挥袖,琴声掠起,穿着白裙的女子从天而降,伴着婀娜的莲步翩翩起舞。
任时清想,这城主的日子过得倒很惬意。
她凑过身,问道:“听雪师姐,你觉得江识舟这人怎么样?”
钟听雪放下茶杯,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认为,这事应当与他无关。”
任时清道:“何以肯定?”
钟听雪解释道:“我们收到的求救消息,是他放出来的。坞阳城内的人被混元符干扰,灵智不清,他也一样,但他毕竟能坐上城主之位,有些功夫在身,心思也比寻常人缜密些。”
“他清醒时似乎派人去打探过,发现他们被隔绝于城内,所以烧毁了身上唯一一道护身符,将求救的消息传了出来。若是他有意为之,便不该这么做引起我们注意。”
每个城主身上都有一枚护身符,是各宗门给的,若有危急之事,只要毁掉护身符,宗门便能接收到信号,前来相助。
任时清若有所思地微微眯了眯眼:“那倒也是。”
说着,她一顿,又坏心地笑道:“我又没问你这个,我是问师姐你觉得他这个人做朋友怎么样。”
钟听雪淡淡瞥她一眼,道:“跟你一样,假正经。”
“…我何时这般假模假样过了?”任时清不满地撇撇嘴。
钟听雪点点头,道:“确实不一样,他是假正经,你是不正经。”她扬了扬脑袋,意有所指道:“小心别把你身边的师弟带歪了。”
…带歪?
任时清侧目看向默默吃饭的楼弃尘,更不满了。
她分明在带他往正途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