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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还情

    修道的弟子虽都已辟谷,但偶尔会吃些食物以满口腹之欲,也有些弟子不愿吃这些,他们认为既已在修仙的道上,便该脱去凡性,远离这些动荡道心的东西,比如说沈衡之。

    对他来说,江识舟的招待不是一种闲适放松,反而是负担。

    苍明坐在他身侧,倒是毫不在意地啃起了鸡腿,他端着碗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任师妹好像真的变了,最近也不纠缠你,试图练好的剑也不要,连你旁边的位置都不乐意坐了,你感觉怎么样?”

    沈衡之面色平淡,回道:“她对我死心自然是件好事。”

    “是挺好的。”越听扒了口碗里的菜,又说:“你解脱了,她也能专心修炼了,两不相干,多好,是不是?”

    沈衡之闭口不答,从前任时清像条尾巴跟在他身后,他总觉得耳边闹哄哄的。

    如今她如自己所愿,不再和他纠缠,心中好像并非如想象中的轻松快意,反而有些…冷清?

    可想而知,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就连他也不能幸免。

    此时他又有些庆幸,任时清放弃了他。

    他侧首目光落在任时清身上,她正心无旁骛地欣赏着舞姿,潋滟的眸中带着笑意,颇为自在,视线中匆匆扫过他,像是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一样,又赶紧转了回去。

    沈衡之:…

    他怎么好像在她眼里读出了“晦气”二字。

    他垂下眼,大抵是真的放下了吧,若换作之前的她在今天,定是毫不犹豫地走向他,如今倒是对他避之不及。

    这样也好,对他们二人而言,总归都不算坏事。

    …

    酒足饭饱之后,江识舟带他们去街上转了转。

    任时清吃着果脯,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快步到江识舟身侧:“江城主。”

    江识舟微微讶异片刻,正色道:“时清姑娘可是有事要说?”

    “没什么要紧事。”她扫了眼周边的店铺,问道:“你这儿可有什么好的成衣铺?”

    江识舟淡笑道:“自是有的,就在前头不远。”

    说着,他自觉地把他们带了过去,他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城中最好的成衣铺了,我的衣服大都是在这里买的,时清姑娘可以放心挑选。”

    铺子掌柜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城主,今日怎是您亲自来选?”

    江识舟道:“不必拘谨,我们随便看看。”

    任时清端详半晌,把掌柜招呼了过去:“掌柜的,这两个样式的布料还有吗?”

    “还有还有。”掌柜匆忙看了眼,又踌躇道:“这…姑娘,这个样式大多是做男子的服饰…”

    任时清点点头:“那就是了,你拿来给我瞧瞧。”

    掌柜连声道好,便独自去后头拿布匹。

    苍明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师妹是打算孝敬师兄我吗?”

    “孝敬个屁。”

    苍明:“?”

    “你就是这样对待给你让座的师兄的??”

    任时清瞥他一眼:“是太温柔了些,我该当场掀了你的桌子的。”

    “…”苍明没劲地别开头:“小气,我自己买就是,反正白捡了一两银子,也不亏。”

    他平板地说着,独独把‘一两银子’四个字咬得极重。

    楼弃尘听着她的否认,眉心微动,冰冷地扫了沈衡之一眼。

    不一会儿,掌柜拿着布匹出来,任时清摸了摸,她虽不是行家,却也能摸出这匹布的平滑柔软,可见是个好料子,难怪江识舟都在这儿买。

    她询问道:“您这儿做一件成衣大抵需要多久?”

    掌柜蔼然道:“您是城主的朋友,我们自是会尽快给您赶出来,若是得空明日一早我便命人给您送去。”

    “那我就要这两件。”说着,任时清突然把一旁情绪不大好的楼弃尘拽了过来:“麻烦您给他量一量,做得合身些。”

    楼弃尘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粗布衣裳,白衣不显旧色,他又一向保持得干净整洁,让人看不出他穿了多久。

    可她看得清楚,他的袖口正是磨洗太多次留下的皱痕。

    楼弃尘怔然道:“我?”

    任时清笑道:“不然呢?你不是楼弃尘么?”

    楼弃尘缓缓偏过头看她,眼中难得露出些迷茫的情绪。

    那是…要买给他的?不是要讨好沈衡之?

    这个认知让他的烦闷一扫而空,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让他不知道作何反应,肢体僵硬地任由店中小厮为他量体。

    掌柜一脸笑意地打量道:“这位公子生得俊俏,与那两身衣服很相配,姑娘眼光很好。”

    任时清听着夸奖,却见楼弃尘此刻动作是从未见过的迟钝,只觉好笑:“楼师弟,你现在像个木头。”

    楼弃尘回过神来,仿佛有烈火烧尽了所有的不畅快,也烧尽了他这个木头。

    他呼吸轻浅,只怕挥灭了这场烈火:“师姐,我该拿什么还你呢。”

    任时清摆摆手,笑道:“还什么还,反正不花我的钱。”她停顿一瞬,指了指江识舟,道:“花他的。”

    江识舟:“…”

    江识舟眉峰微挑,吩咐身后的侍从去付钱,而后温和一笑:“时清姑娘这是已经把我当朋友了吗?”

    任时清冲他扬了扬嘴角,没有回话。

    苍明啧啧称奇:“师妹,你还真是不…客气…”

    钟听雪一脸‘我明白你意思’的表情,说道:“你其实是想说不要脸吧?”

    任时清并不辩驳,转身拂袖而去。

    沈衡之一直在门口看着,待她经过他身旁时,他低声道:“你倒是心细。”

    任时清脚步一顿,却不看他,继续懒懒地往街道走去。

    江识舟跟在一行人身后,神色不清。

    其实就算任时清不说,他也会主动结账。

    毕竟于他而言,世间种种不过一场交易,有得总要有失,而钱债好还情债难消,承了他们这么大的恩情,破点小财本是应该。

    可任时清却不客套,直接向他讨要了好处,成全他的谢意,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而借此告诉他,她也受了他的好意,以此结清,不必介怀。

    这样的直率干脆,还真是让人自愧不如呢。

    暮色就这样在闲逛中不知不觉降临。

    江识舟邀几人一同去了河边,一路走来,有不少人在门前烧着纸钱。

    街上虽有人来往,气氛却是沉甸甸的压抑,或是劫后余生的后怕,或是家破人亡的哀恸。

    江识舟拿着一盏安魂灯,身为城主本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看向驻足在周围的人,又扬声道:“各位,我身旁几位便是昨日救了我们的仙使,他们愿意在今夜为我们城中无端遇害的亡魂超度,得以解脱。”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带着些希冀的微光,朝他们聚过来。

    “真…真的吗?仙使…”

    苍明有些为难,超度一事他们的确一窍不通,这不是大张旗鼓地骗人吗。

    任时清却上前一步,站到江识舟身侧,浅笑道:“是真的。”

    她拿过他手上的安魂灯,一手竖在胸前双指并拢,嘴中谂诀,灯芯便亮了起来。

    她将安魂灯放入河流,闭目静默半晌,轻声道:“愿你们安息。”

    死亡于别人而言不过万千数字中的一,于他们的家人亲友而言,却是足以摧毁万事的灾难。

    她知晓自己此番作为和江湖骗子没什么两样,但是真是假,他们真的在意吗?烧纸燃灯,祈求亡魂来世顺遂,都不过是活着的人的一个寄托罢了。

    若是她凭借身份之便,能让他们更愿相信,那么,她便有理由去做。

    此时此刻,她反倒开始觉得江识舟是个好人了,特意留他们下来做这一场戏,只是为了带给城中百姓一些释然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