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被传送出了那个危险地界,落地处是蛮荒的某一个角落,雨已经停了,沙子多了些湿意,一脚踩上去便印出一个深坑。
除去任时清四人,那一群被蜘蛛精抓住的修士,只活下来三个。
他们看着面前空旷的沙地,才终于有了还活着的实感。
“出来了,总算活着出来了!”
“还好没死,我可不想和那群又黑又丑的东西一起埋在地下。”
他们平复完心情,才想起来是谁救了自己,连忙低下头道歉。
“多谢几位道友不计前嫌救我们出来,先前都是我们过于冲动,不听劝诫争抢血莲,才会招来怨灵,实在抱歉。”
任时清瞥他们一眼,还行吧,认错态度良好,不算死倔。
她道:“下次别这样了就行。”
钟听雪哼了一声,道:“还有下次?要我说就该把他们丢给蜘蛛精吃了算了。”
任时清点点头:“师姐说的也有理。”
几位修士:“…”
原本道歉低着的头现在是彻底抬不起来了。
其中一名修士自知有错,握紧拳头,满脸颓丧地反省道:“确是我们该死,若非我们动手,也不会害死了师兄。”
“早知如此,我们便不来求这什么血莲了,再怎么平庸无能也还能活得下去。”
闻言,任时清也想起了那个领头人。
她想,她的确是得益于仙脉的天资,才能顺遂地突破至今,如若她也是凡庸之人,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士,她是否也会怨天尤人呢?
几乎是立刻,她便有了答案,她不会。
若是天道让她做个资质普通的凡人,那她便快意地过她的庸碌人生,过轮回之路;若是天道让她做个飘然若仙的修士,那她便做她力所能及之事,除魔卫道。
管别人做什么呢?
接受自己的平凡并非是一件坏事。
但人各有志,她的想法改变不了别人的企求,再重来几百次,结果也是一样的。
任时清思忖着,淡淡道:“修道之事,尽力而为就好。”
她看了眼楼弃尘,有了前车之鉴,她有点不自信了,她不知道楼弃尘日后会不会和那人一样,因中蛊不能修行心生不满,而把自己困于一隅之地。
楼弃尘似乎明白她有意无意的担忧是在为什么,便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轻一笑,道:“我有师姐保护,修不修道都无所谓。”
任时清:“…”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保护他了?
反倒是那三人听了进去,拱手道:“道友所言极是,今日我们算是上了一课。”
“幸得几位道友相助,我们行元宗记下了,日后必会相还。”
“几位道友,我们有缘再会。”
说罢,三人道了别,便互相搀扶着回自家宗门去了。
等几人走远,任时清问颂无:“藤玉血莲没拿到,你的丹药还能炼吗?”
颂无瞥她一眼,一副遭受到质疑的不满模样:“我自然可以,虽然用其他的药草炼出来的丹药效果会差一些。但,死人的白骨上长出来的东西,不要也罢。”
闻言,她又转头询问钟听雪,只见她摆了摆手道:“我也不要,再想别的办法就是,总不能为了朵破花把我自己的命搭进去。”
任时清好像想起什么,又问道:“师姐,蜘蛛精呢。”
钟听雪道:“不清楚,我当时在打通结界找传送阵,没空看着她,就把缚妖索扔给他了。”
她指了指楼弃尘。
在她们的注视下,楼弃尘自然地把缚妖索还给钟听雪,一副自责的模样:“可能趁乱跑了吧,抱歉师姐,我太弱了,困不住她。”
任时清扯扯嘴角:“你倒是好意思说。”
她轻叹一声,道:“可惜了,原本还打算问她几个问题。”
钟听雪想了想,疑惑道:“说起来,那什么牵魂术你是从哪学的?”
“哦那个啊。”任时清理所当然地应道:“我不会,我骗她的。”
钟听雪:“…”
亏她还真以为她去哪学了什么秘术。
没了藤玉血莲,几人便准备打道回府,一步步地往蛮荒边界赶,风依旧呼啸着,如利刃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漫天黄沙之中横冲直撞。
半路上,沈衡之一身白衣,孤身拖着剑出现在视野之中,棠落和林怀旭却不见踪迹。
钟听雪终究还是喊住了他:“沈衡之,你怎么一个人?”
他回过头来,看到几人的瞬间愣了神,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们,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回道:“棠落、林怀旭和我一起来的,方才起了飓风,把我们卷散了。”
钟听雪四处看着,道 :“这茫茫一片,天色也不早了,恐怕不好找…”
沈衡之点点头:“林师弟我并不担心,倒是棠落,身体有恙修为也差得远,遇上妖物怕是会有危险。”
毕竟是同门,钟听雪没法不管不顾,便主动提出帮忙:“我也一块儿找找。”
她看向任时清,只见她双手一摊,说道:“你去吧,我帮不了这个忙,你知道的,我要护着颂无。”
钟听雪知道缘由,也不会强求,她问了沈衡之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互相换了一张灵符联络后,便出去找棠落了。
沈衡之临走前,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淡淡地看了任时清一眼,转身走了。
剩下三人连着又斩杀了好几只妖兽,才终于看到了蛮荒边界的客栈影子。
颂无一路上也捡了不少奇珍异兽的材料,和任时清说了一声,便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准备炼药。
夜色已经降临。
任时清回到客房泡了个澡,把蛮荒怨灵一事传回宗门后,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房间里烛影晃动,她转过头,目光落在脱下的黑色斗篷上,斗篷有很多处划破的痕迹,无不宣示着它的主人经历过怎样一场恶战。
任时清猛然坐了起来,她没有忘记在密室见到楼弃尘时,他那气若游丝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她也看到了他背后那一道很深的划痕,就像被利刃生生割开。
她想,他大抵是不会自己包扎伤口的。
纠结许久,出于朋友之间要互助的心理,任时清还是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