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萧遇替她们放出消息,让那几位来除怨灵的修士知晓此处要操办喜事。
如此一来,不论是真的要驱除怨灵的,还是要靠吞噬怨灵增长修为的,大抵都会在钟听雪家附近藏着,等一个下手的机会。
事发突然,没有准备正经的嫁衣,任时清随意披了件红裳,挽了个发,就这样任由钟听雪牵着她到前厅。
楼弃尘静静牵过绣球的另一端,深邃的凤眸闪着令人沉溺的暧昧,似深似浅,似多情又似寡性,多看一眼便会把人勾进去。
可任时清看不到,她在盖头下只听得见人群津津乐道,敲锣打鼓的声响得几乎要震遍整座城。
楼弃尘牵着任时清往前走,勾着唇低声道:“怎么办师姐,我有些紧张。”
任时清朝他那边靠了靠,宽慰道:“别紧张,怨灵的目标是我,要死也是我先死。”
“”
他好像更紧张了。
楼弃尘静默一晌,道:“师姐向来这么会安慰人吗?”
任时清没答,只顾着思量:“我们这般大张旗鼓,会不会太明显了,怨灵会上钩吗?”
楼弃尘点了点头,又想起她如今看不见,便解释道:“会的。它怨念在此,就如迷窟当中的怨灵碰到藤玉血莲便会苏醒那般,触及成婚一事,现身作恶是它的本能。”
吉时已至,林怀旭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喊道:“一拜天地——”
任时清转过身,便感知到周边结界的动荡:“它来了。”
“二拜高堂——”
怨灵直冲前厅而去,一缕黑气飘至任时清眼前,想起它剥人面皮的喜好,任时清掀开盖头,一道灵力打散了黑气:“落阵。”
钟听雪一早做好准备,谂诀施法,瞬间就将怨灵困在了缚煞阵内。
怨灵化出原身,长发遮面,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子,身上穿的还是死前那一身白色衣裳,破破烂烂。
白衣女子结煞不断攻击着阵法,发现无果后阴狠地看向一身红衣的新娘:“骗我?”
任时清缓步靠近她,无畏地承认道:“被你发现了。”
她撩起怨灵的长发看了一眼,长相算得上清秀,怎么做事这么重口。
白衣女子撇过头,躲开她的打量,冷笑道:“真是卑鄙,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正道之士,惯会骗人。”
她顿了顿,又回身凉凉扫视了一圈四周,继续道:“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前那些道士没跟你们说么,这招困不住我。”
她猖狂一笑:“哦是我忘了,他们都死在了我手里,如何给你们报信。”
说着,白衣女子周身煞气四起,像是有了目标,下一刻,煞气凝聚直击向阵心,金光流溢,缚煞阵迎声破碎。
任时清眸中一凛,且不说这怨灵如何知晓破阵之法,这缚煞阵是由钟听雪亲手布下,怨灵能破,便说明她的怨力在钟听雪修为之上。
一个成形才几月的怨灵,怎会有这般强的怨力?
她祭出霁月弓,当即几箭射了出去。
白衣女子凝出团团黑气,挡了箭矢,又唤来百里内所有怨鬼,瞬间将钟府笼罩在黑暗里。
钟听雪长鞭抽向不断飘来的怨鬼,皱眉道:“没有脸?”
片刻后,她脸色难看道:“我知道了,这些都是她杀死的人,受她的影响化作怨鬼,她在蓄怨!”
白衣女子偏身移行到任时清面前:“方才是我没有准备才中计,这回,该轮到你了。”
她盯着任时清的脸,手中煞气还未袭击出去,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忽地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任时清箭在弦上,她略一停顿,一箭就这样射中了她。
白衣女子受了伤,紧紧抿着唇看了任时清半晌后,便一挥袖头也不回地带着众怨鬼跑了。
任时清凝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她射箭前夕,那白衣女子收手了。
为什么?她不想杀她吗?
钟听雪走上前来,问候道:“没事吧?”
“没事。”
钟听雪眉头紧蹙:“这怨灵比我们想象中强,可还要按计划追?”
按照计划,她们本是想重伤怨灵,再佯装不小心把她放走,跟在她身后,看后续会否有被夺舍的弟子前去吞噬怨灵增进修为,一箭双雕。
可白衣女子的怨气如今超过了她们的预想。
任时清还是点了点头:“去,不管怎么样,怨灵都是要除的。”
她回过身,就见楼弃尘凝神想着什么,而林怀旭已经躲到了柱子后面,只探出个头勘察外面的情况。
也不知道他怕得要死,来参与个什么劲
“师姐。”楼弃尘已然恢复了温和的神色,轻声喊她:“这只怨灵破阵并不熟练,许是不久前有人教她的。”
任时清思绪一顿,教?
谁会闲着没事教一只怨灵破阵。
她的目光轻移到府外那些来蹲守的弟子,想起方才白衣女子唤来的一群怨鬼,灵光一闪。
他们当中,必定有人被蛮荒怨灵夺舍了。
他不直接吞噬白衣女子,反而教她破阵杀人,是为蓄怨,他想要一口气修至大成。
倒真是只贪心的怨灵。
任时清回神,看向楼弃尘:“楼师弟,你就同林怀旭一起在此处等我们回来,若事态失控,便传讯给苍明师兄。”
楼弃尘向来不会拒绝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任时清放了心,侧首对林怀旭嘱咐道:“你照顾好楼师弟。”
说罢,便和钟听雪一起追了出去。
林怀旭抱着剑从柱子后面出来:“终于走了。”
他说着话,恍然间和楼弃尘对上了目光,顿时不敢动作。
红衣衬得他眉眼更加精致锋利,寒冷彻骨的目色也同样更加显眼,可他偏又噙着笑看你,深邃又妖异。
与上一秒还温和应声的人截然不同。
楼弃尘睨着他,淡声道:“你好像,很怕我?”
林怀旭紧绷着身体,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犹豫半晌,才道:“师弟误会了,我我怕你做什么,我这是被怨灵吓的。”
“是吗。”
“当然!”
楼弃尘收回视线,远远看向任时清消失的方向,道:“我要出去一趟。”
林怀旭愣了愣:“你去哪?她说了让你跟我待在一起”
触及到红衣少年淡漠的神色,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楼弃尘冰冷地看着他:“待师姐回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语气淡淡,却无端让林怀旭听出了点威胁的意味,他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在任时清面前撒谎。
他张了张嘴,却无法拒绝,这人身上有一股莫名令他胆寒的压迫力。
他只得点头:“那那你别走太久。”
不等他说完,那一袭红衣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林怀旭松了口气,又不禁怀疑任时清是不是眼瞎,这人哪点看起来需要他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