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任时清收回思绪,眉间轻蹙道:“陆元青没出现。”
沈衡之:“你确定他在临燕城内?”
任时清点点头:“听雪师姐唤人邀他参加秋收宴时,的的确确还见到了他。”
修士虽已脱离人间,不归皇家管辖,但皇家有所邀请,按理来说也会卖个面子前来。
思及此处,任时清问道:“听雪师姐又去哪儿了?”
沈衡之朝她身后的方向扬了扬脑袋:“被那位萧公子气跑了。”
任时清:“”
她突然觉得萧遇这一年的寿命还是有点多了。
任时清四周寻视着,终于在偏僻的树下发现了楼弃尘的身影。
他一袭白袍,坐在如火的枫树下,目色被映下的树影遮住,看不分明情绪,却直勾勾地望着她。
任时清眉眼微弯,正准备走过去,沈衡之兀地横剑拦住了她:“去哪。”
“吃饭。”
“你是修士。”
“我口欲重,就爱吃些有的没的不行吗。”
沈衡之没有动作,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任时清只好自己推开横在她身前的剑:“我知沈师兄坚守道心不愿沾染凡尘之物,但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吧。”
说完,她抽身而去。
楼弃尘定定地凝着她,直到她驻足在他面前,才露出温和的笑意:“师姐。”
任时清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还不等她说些什么,他的额头就抵在了她的肩上。
任时清愣了愣,距离太近,她可以清晰地嗅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杂着淡淡的酒气。
她回神问道:“楼师弟,你喝酒了?”
楼弃尘轻轻“嗯”了一声:“师姐不在,我一个人总要做些什么消遣,才能不那么妒忌沈衡之。”
任时清唇动了动,本想问为何要妒忌沈衡之,又突然想起方才沈衡之与于向明比剑,顿时豁然。
即便平日里他表现得平静如常,但看到沈衡之自在应敌,尽情彰显自己能力时,还是会羡慕吧。
羡慕他有得道之姿,羡慕他可以持剑佑清明,更羡慕他不必如自己一般日日担心成为他人的累赘。
她不曾见过楼弃尘这么直白的脆弱模样,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任他靠着,安慰道:“你实在没必要妒忌他,楼弃尘,在我看来,你比他好。”
楼弃尘静了许久,而后低低地笑了一声:“师姐,你这样我会得寸进尺的。”
他的嗓音低沉,还带着几分沙哑,每个字都像往人心里砸。
任时清微微偏过头,她从来不知道,楼弃尘醉了酒会变得这么蛊惑人心的。
“酒量这么差,下回还是别喝了。”
“师姐看着我,我便不喝了。”
任时清:“”
她有点受不住了。
任时清拿起桌上的酒,二话不说一口气喝了,强行定了定心神。
沈衡之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唇,半晌,又垂首挑了块糕点送入口中。
他吞咽下去,只觉甜腻,难吃。
他不知道任时清为何贪这种口腹之欲。
沈衡之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二人,便离开了设宴的地方。
任时清的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又进了梦里,而到了此处,昨夜梦中的内容又如同被释放一般涌入了脑海。
几乎是立刻她便确认了,这个梦,有问题。
她站在原处,白雾渐渐散去,这次她看见的,是一间精致的卧房。
昨夜那位云裳姑娘正闭目躺在床上,呼吸清浅。
任时清朝她伸出手,毫不意外地,她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有人开了门,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来的却不是昨日那名蓝袍男子,而是几名修士。
任时清想,她可以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脸,却独独看不清那名蓝袍男子的,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那人不愿她认出他,设了障法,他一定是某个她见过或是极易碰见的人。
几名修士站在云裳的床前,轮流给她渡去灵力。
“小师妹的病越来越重了,若再不找到救治之法”
“别想了,陆师兄会有办法的。”
“可是陆师兄已经很久没来看小师妹了,只顾自己没日没夜地修炼。”
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谈话惊扰,云裳醒了过来,看着面前几人,虚虚笑着:“几位师兄,怎么都哭丧着脸,好丑哦。”
说着,她挣扎着要起身,一名修士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小师妹,你感觉怎么样?”
云裳背靠枕头坐着,苍白地笑道:“我很好,师兄们不必为我担忧。”她微一停顿,又朝外看去,眸中的失落不言而喻:“陆师兄又没有来么”
几名修士相看一眼,安慰道:“他是在为你找救治之法,所以总有些忙。”
云裳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
可是她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活不了多久了。
“别伤心,小师妹,我今天定会去把他给你押过来。”
云裳隐去面上的伤怀,璀然一笑:“不必了师兄,有你们在也很好。”
任时清朝屋外走去,没走两步,便遥遥看见了那位陆师兄,他依旧穿着蓝袍,低垂着头,自言自语道:“快了,很快就好了”
任时清在梦中,蓄不了灵力,也碰不到他,只得缓步朝他靠近。
蓝袍男子兀地抬起头,看向她,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果然看得见她。
不等她思索,有一道熟悉的声线远远传来,呼唤着她:“师姐。”
楼弃尘眸中冷冽,半分不像醉酒之人。
而任时清已然靠在他腿上,陷入了沉睡,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眉间轻蹙着,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唤不醒她。
楼弃尘伸出手,覆在她的眼上,微薄的灵力汇聚在掌心,缓缓汇入她的灵台。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力量,体内的无妄蛊也开始与他对抗,经脉仿佛被人撕碎了一般,扯得他脸色惨白。
掌下的长睫轻微扫动,传来的痒意替他驱散了一些疼痛。
楼弃尘的眼底逐渐染上混沌之色,轻声唤道:“师姐。”
下一刻,任时清睁开了眼,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仿若沉睡中的人被猛地惊醒。
楼弃尘抽回手,与她四目相对,片刻后笑了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醉酒的人是师姐呢。”
任时清回过神,发觉自己枕在他的腿上,登时站起了身。
她怎么会睡到他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