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清:“……”
倒真是半点没看出来他害怕的样子。
她静默片刻,又道:“害怕抓着我有用吗?”
“有用。”楼弃尘说的一本正经:“这是师姐在我身边的印证,我会比较安心。”
林怀旭独自低头盯着地面苦苦咬牙坚持,心中不禁暗骂他死装。
另一边,各自支撑着防御结界的修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阵法着实古怪!我修炼至今都未曾见过,必定是上古的遗珍。”
“还管它上不上古遗不遗珍呢,都快把你的命留在这儿了!”
“那我们现今该如何是好?这阵法无人会解,也无人能破,再留在这里,等灵力耗尽,大家都得死!”
“依我看,不如大家一齐出力,击碎这道阵法!我倒不信有什么东西能受得住七八百号人会同的灵袭!”
话音落下,许多修士又与身边的同伴相视一眼,窃窃地低语起来,不说赞许,也没有推却。
任时清头疼地抚了抚额,几乎是立刻就想通了他们在因什么而犹豫。
许多人彼此之间并不相熟,所以相互也不全然信任,一方面担心自己出了力,却有人浑水摸鱼攒着劲,后续来抢了他们的机缘。
另一方面又担心当真耗在这里没命出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越多,有关利益牵扯的矛盾也就越多。
但不论如何,他们有句话说得不错,一味防守解决不了当前的困境,这阵法是非破不可了。
巧的是,她身边就有一个擅长阵法的人。
任时清思量着回眸,就和楼弃尘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楼弃尘笑了笑,状似随意地道:“师姐可是想让我试着解阵?”
任时清怔了一瞬,他是不是,有点太了解她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她看着他幽深的黑眸,受了蛊惑般地点了点头。
“好。”楼弃尘的目色被阵法的金光浸染出几分柔和,又道:“师姐会给我什么好处么?”
任时清一时哑然:“……你就差把‘得寸进尺’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楼弃尘不置可否,反问道:“师姐不许吗?”
任时清动了动唇,却反驳不出口。
本想说把他拉到结界中保他一命已经是给他最大的好处了,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想要什么好处?”
楼弃尘凝视着她,认真地说道:“破开阵法进了遗迹以后,师姐不要离我太远,这样,可以吗?”
他的语气轻柔,带着点意味不明的乞求。分明他才是讨要好处的一方,表现得却像在示弱。
任时清实在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好处,平日里她难道离他很远吗?
她不解地微歪了歪脑袋,道:“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楼弃尘才松开了她的手,眼神微沉,目光不断在阵法中梭巡,仔细端详起它的构造。
无数道繁复的阵纹自门上延伸到每一个人脚下,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任时清见他在专心推演测算,便也不去打搅他,暗自将此处所有的修士一一扫视了个遍,大概留个印象,以免到时候有人混入其中而分辨不出。
就在这时,她在混杂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朝。
自那日在朝元殿,他被缘明长老惩处鞭刑后,她便再没见过他,只知道那戒鞭夺取了他身上不少灵力。
他会涉险来此,多半便是想来求个机缘弥补上回的缺失。
只不过……他好似并未与人结伴同行,他就这么有自信,确定自己一人便足以在危险遍地的秘境中活下来么?
她尚在思忖,就听见棠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兄,你看那边那位是不是沈朝师兄?”
沈衡之侧首望去,淡淡“嗯”了一声:“是他。”
棠落看了他半晌,婉言道:“他像是一个人来的,遗迹中这般危险,不如让沈朝师兄也与我们一起走吧。”
任时清冷森森的一记眼神瞥过去,正想骂她烂好心用不完便送去救屠宰场的猪。
钟听雪却先一步出言打断了她:“你的善心还是收一收吧,我们前来破墟秘境又非秘密,宗门中谁人不知,要一起来的早该与我们一起来了。”
“他既没来寻过我们,便说明他本就没打算同我们一起,主动去碰面邀请反倒尴尬。”
何况,楼弃尘还在这儿呢,把他喊过来算个什么事儿。
平心而论,没有人能和欺凌过自己的人和平共处。
更重要的是,那个沈朝光是恃强凌弱这一点,骨子里就和她不对付,她也怪膈应他的,棠落这人,看似良善到可以照拂众生,实则懦弱得没有原则。
棠落像是也想到了什么,怯弱地抬眼看了下楼弃尘,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楼弃尘的视线自阵法纹路上抽离,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说的话,也压根没将‘沈朝’这个名字放在心上,只慢悠悠地偏头望向任时清。
任时清与他相视,询问道:“如何?能解吗?”
“师姐放心,不难。”楼弃尘道:“只是有点麻烦。”
这个阵法其实不过是将两个复杂的阵法重叠在了一起,并且在遭受到攻击时,彻底“活”了过来,成了变动的阵盘。
它将每个踏入阵法的人都变成了阵法中的一部分,一旦有人移动位置,纹路偏移,阵法的咒文便要将造成偏移的阻碍清除,恢复原状。
是以符咒才会爬到修士身上,将修士绞杀。
方才师姐把他从另一边拉了过来……
楼弃尘垂眼看向地面,果不其然,金色的符文就在他身前,有一层浅淡的白色微光在与之抵抗,让它无法冲破跃到他身上。
师姐还真是…做什么都这样尽心尽力。
见他盯着地面一动不动,任时清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难处,便道:“若实在破解不了也不必勉强,这儿有这么多人,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楼弃尘抬起头,幽深的眼中充斥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却转瞬即逝,弯唇道:“有我在,便没有解不开的阵。”
说着,他随手扬了扬几张纸符,明蓝的火光跳跃着,转眼化作三只引路蝶,分别落在沈衡之、苍明和林怀旭眼前。
楼弃尘散淡道:“跟着它走,我会引你们到阵眼处。”
苍明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这里并非没有阵法师,只是那些专攻阵法的修士也不知该如何破阵,他却轻易地连阵眼都找出来了。
他这师弟是不是有点深藏不露。
楼弃尘继续道:“这阵法是活的,你们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到阵眼处,并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离,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回来。”
沈衡之凝神听着,不经意间接收到他漫不经心的眼神,似嘲讽,似挑衅,不禁让他有几分怀疑,他给他指引的阵眼是真还是假。
毕竟,这位师弟对他的杀意,他已经不止感受到一次。
林怀旭听到有危险,满脸抗拒,不满道:“你解阵这般得心应手,为何不自己去破?”
楼弃尘摆出一副“我很弱”的表情,道:“没办法,我修为不济,离开师姐就会死。”
林怀旭:“……哈!”
简直听的人想笑,信他修为不济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