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费上学（7）
这是一个漫长的寒假，也是一段温馨的时光。女儿王雅文头发依然短而稀，但圆头圆脸上面的一双铜铃大眼睛扑闪发光，父女俩往往是互盯着用眼睛说话，父亲的柔情爱意就在这眼神交流中传递给女儿，女儿嘴里喊着“爸～爸～爸”扑在父亲的怀里。
夜里温存时王拥军告诫妻子注意采取措施，没有时间和精力抚养二胎，再说国家也提倡生一胎好。村里来了计划生育队，没想到赵敏一个人悄悄放了环，王拥军多少年后才知道这事，不过他也没去在乎。
喜福已搬回村里住，不过是住在他父母家的里间，他原来的房子也让给成过家的兄弟住。两人喝过几次酒，喜福断断续续道出了他这几年的辛酸事。
把家搬到城里后，他设了皮张绒毛收购店，和南方人做起了大型购销买卖，后来干脆和人合伙购置了梳毛机，加工成半成品出售，利润翻倍。生活宽裕，家里老婆孩子也吃香喝辣，穿银戴金，过上了富裕日子。曾有一个阶段绒毛价格飞涨，收购量又大，他们把机器干脆停下来，往收回来的、赊回来的绒毛里直接掺和大量的沙子，中途上面突然刹车，这类型东西停止收购，恢复原样也价格大跌。但谈何恢复原样，都是用重金粉拌沙子掺和进去的，根本没法分离。
生意立马一落千丈，一夜回到解放前，变成了穷光蛋。更惨的是老婆趁他不在家，和一个南方人雇了一辆大卡车把家里的家具用品都偷偷拉走，并带着两岁多的儿子和那个南方人跑得杳无音信。
他现在又恢复到起初的样子，走村串户做兽医营生时顺便力所能及收购些绒毛皮张，生意惨淡，糊口而已。喝酒的过程中，王拥军发现他一喝就醉，一醉就哭，他理解他的难处，一直打劝他振作起来，从头再来。
大妹王瑞珍已生了孩子，一家人住在父母亲的家里，二妹王巧珍和三妹王茹珍在家帮助照料孩子。煤都乌市从周边地区不断招用煤矿工人，因此城市建筑量也大。大姨家的大闺女、三闺女、四闺女先后聘到乌市，是她们给二妹介绍了那里的一个瓦工小伙子，两人一见钟情，准备第二年办事宴。
小舅子赵愣也经人介绍谈了对象并订婚，二小舅子赵二愣通过部队上当领导亲戚的帮助，参军到乌格鲁旗边防部队服役。
二爹辛占奎卖了农村的房子，干脆把爷爷几年中养起来的一群羊也卖掉，土地租给村里人，在县城南郊区买了一处平房，举家搬离，进城居住。他的手艺从画腰墙子发展到画户外墙体广告，因为画里离不了字，字必须配得上画，他把钢笔字毛笔字也练得出神入化，竟然有了自己独特的笔体。学以致用，一进腊月，街头摆摊，现场挥墨，卖起了城乡人过新年必用的对联。王拥军一次去看望爷爷时，发现二爹脱离土地后，凭自己的手艺和智慧养活着老小五口人，其中两个孩子还要读书，还实实在在在城里生存了下来。两人从小结下了深厚感情，王拥军在佩服二爹的同时，也深深同情他的孤身奋斗、无人帮衬。
春季开学时惠民大哥用单位的小车把王拥军送到县二中，他亲自领着王拥军见了校长戚秉承，并笑着说，“兄弟就交代给你了，你看着办吧。”“那当然，那当然。”戚校长也笑呵呵说着，同时吩咐后勤主任给王拥军安排了住宿。
午饭戚校长在西坝街上食堂安排了丰盛的饭菜招待陈惠民，王拥军也参加了，戚校长专门安排了几个陪酒的。惠民大哥确实好酒量，一战几，硬是没被他们灌醉。王拥军初来乍到，象征性喝了几口，从酒场上可以看出惠民大哥和戚校长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饭后惠民大哥摇摇晃晃坐进小车副驾座，一再和戚校长就道别就安顿说招呼好兄弟。小车启动那一刹那，王拥军感觉大哥这一走仿佛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了一片沙滩上，陌生孤单，环境生疏，路在哪里，完全没有方向。
本来是半路地插进来教书，学校原来的课程人课相配，没有空缺位置。教导处按戚校长的授意让王拥军顶课，各年级哪个班有请假老师，及时让他顶上去上课。因为二中有初中也有高中，这倒给了王拥军充分锻炼的机会，起码是尝试着上了几节高中课，可以胜任，证明这几年学下了东西。
偶然碰到了任鹏飞，王拥军才想起来他早就到二中了。老同学多年不见自然是稀罕，嘘寒问暖过后，王拥军本来以为任鹏飞会尽地主之谊，或在他家或到街上的食堂吆五喝六招待老同学一场，没想到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礼让了下说让王拥军有空来家里，然后两人就分开了。不久王拥军了解到，原来是任鹏飞因为和现任校长戚秉承争夺校长位置，两人闹下了矛盾。任是本校多年的副校长，正校长的位置已经唾手可得，没想到半路杀来了戚秉承，搞得他多年美梦落空。他是多年的副校长，自然有一批拥戴者，学校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有两股暗流在搅动。王拥军理所当然被任鹏飞划归在戚秉承的那一边，怎么可能还会按同学来对待他呢，王拥军想不到官场上的复杂性，他还一直耿耿于怀老同学对他的冷淡。
中途王拥军和梁志义做了一笔大买卖，一下子购买了一万多块钱的国库券。黄河水利灌溉系统在西坝镇设有清水灌溉监理所，负责人是赵敏远房叔伯弟弟，王拥军在和这个小舅子来往过程中偶尔了解到他们单位有大量的国库券。他把这个情况写信告诉梁志义，他很快领着丁猛带了足够现金赶到。头一天来第二天回，几人没敢喝酒，也不敢耽误时间，王拥军记得两人一人一黄挎包国库券，塞得满满地，一早从西坝汽车站匆匆忙忙上了路。
这学期王拥军去了两趟呼市，第一趟是参加口语和听力考试，顺利通过；第二趟是接近放假，同学们邀请他回校照毕业相。这次他和同学老师待了将近一礼拜时间，一则临近毕业同学老师唯恐留下遗憾，到处游览，大概呼市可取景之地几乎都留在了同学们的相框里。二则等着拿毕业证，其实这个时候多数人的考试课程都过关，大家都期待着这个对每个人一生至关重要的毕业证。毕业证是教育学院统一拿回来的，并开会隆重颁发。怀揣沉甸甸的命运之证，王拥军返回了二中。
返回了二中，也是学校快放假时候，他回来得到的第一消息是戚秉承校长突然被调回教育局，当了副局长，任鹏飞就任二中校长。王拥军的留校问题又成了泡影，他知道县官不如现管，戚秉承明升暗降，已管不了他的事，求任鹏飞，那是自讨没趣，他还没练到那么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