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狗先撞到门尔后钻进蚊帐里。见状，我撒开手里的蚊帐，几乎同时，李鸿明也撒开手。
被收入帐中的白毛狗发出“嗷呜嗷呜”的哀嚎声，像瞎了眼睛一样毫无方向可言地四处乱撞。由于蚊帐的黏着性，它的一系列惊惶操作反而使它被裹得更紧，不一会，就动弹不得了。
李末和孙毅杰已经赶到，他们对向而站，双脚岔开，举起木棒对准倒地的白毛狗狠狠击打。
刹那间，木屑如水花般飞溅。
“……快支起蚊帐，又有一条要出来了。”
这边还没完事，厨房里面就又喊道。
我和李鸿明手忙脚乱地像先前那样支起另一张蚊帐。有过一次经验，我俩配合得相当默契，不过几秒就重新设置好漏斗状陷阱。
也在这时，一条体型巨大的德牧突然从厨房里一跃而起，宛如跨栏运动员般直接跨跃蚊帐，就在我们眼前腾空而过。
蚊帐最高处到达胸口，完全想不到会有弹跳力如此之好的流浪狗。杜莱优提出要更换作战方案的顾虑是对的。
千钧一发之际，李鸿明机灵地把他那一边的蚊帐抬起……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不过这条德牧的后脚被绊到了，只见它失去平衡，背朝下重重跌落在地面。
它很快又站起来，但好似把脊椎摔伤了，逃跑的时候是用两只前爪划着瓷砖地面匍匐前行。
我和李鸿明追上前去，经过几次位置调整之后，默契的配合再次出现，几乎没有一方延迟，同时把蚊帐抛到理想的位置。
白色蚊帐在空中化作一团伞形的帐幕，范围之广让这条乱窜的德牧无处可逃。
本以为能就此困住它，令人没想到的是，它竟突然站立起来，原地再次跳跃，咬住将要落下的蚊帐向前冲去。
落地后，它有一只脚挣脱出来，依靠这条没有被困住的腿，咬住蚊帐疯狂逃窜。照这情形，没一会它就要完全挣脱出来。
李鸿明像一阵风一样，疾走几步，飞身扑上前去。
我们的四肢乃至手指都有用纸皮和透明胶带装备过，但不能百分百保证防得住犬齿的锋利。李鸿明的举动很英勇，甚至有些不顾一切。
但是……
就该这样。
我们夺取的可是性命，一点风险不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也飞身扑上前去，用双手掐住德牧的脖子，然后一点点挪动重心，将自身的体重加在双手上。
李鸿明按住的是狗嘴和耳朵，他见我已经控制好关键部位，立马后移一步，骑在德牧身上，将它的身体完全控制住。
我双手能感觉得到这条德牧沉重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它为了生存下去非常努力地苟延残喘着。
我们本该无仇无怨，如今却为了各自的利益非得你死我活。这就是弱肉强食吗？
“早点结束这场不得已的杀生吧。”
我呢喃道。随后改变姿势，双手用力一扭，扭断了它的脖子。
“砰。”
此时，枪声再次响起。
杜莱优又开了一枪。
我急忙看向枪声方向，只看到餐桌上站立端枪的杜莱优，并未看到附近有流浪狗的尸体。
杜莱优枪法很准，却两次错过机会，看来那只黑色幽灵真是非同一般。
“死了吗？”
孙毅杰问向我们这边。他们那边已经完事了。
“死了。”我回答说，“我拧断了它的脖子。”
“外面什么情况？”王浩华从厨房里走出来问道，“怎么接连开了两枪？”
其他人也陆续走了出来。看来厨房里面也完事了。
孙毅杰回道：“有一条黑色的流浪狗非常狡猾，会主动攻击人，不但行动敏捷而且非常抗击打。大家小心一点，打醒十二分精神。你们那边呢？什么情况？”
“流浪狗都赶出来了，没有发现左千子。冷库里面也检查了，不在。不过冷柜都正常供上电了，这批冻货算是保住了。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杜莱优和那只黑色幽灵缠斗到大厅中央位置。她坐在餐桌上，满头大汗，背后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看起来很疲惫。
“我打中它的腹部。”
杜莱优一边收起打光子弹的手枪，一边对前来的我们讲解情况。
地面确实有水滴状的血迹一路延伸到远处。
”但不能就此掉以轻心，它与另外5条流浪狗不一样，我感觉它不只是流浪狗那么简单。”
“什么叫‘不只是’？”孙毅杰问。
“它或许是电子细胞衍生物。”
杜莱优以冷静的语气说出一个可怕的名词。
电子细胞衍生物——一个今天反复听到的名词。
“……你确定吗？”王浩华问。
“拿MFPI对它照射才能确定。”
杜莱优喘着气说。
“不过现在先别管它。让它的血流一会儿，我们巡查完大厅其他区域再循着血迹去收拾它。它应该是躲进厕所里头了。”
我们听从杜莱优的建议，再次集合，组成三角形阵巡查大厅各个角落。再度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我叫二楼的人丢一张蚊帐和一根木棒下来。蚊帐给李鸿明，我拿着木棒。
按目前情况来看，我猜测一楼只剩那只黑色幽灵没有被清理，而它已经受伤，所以不需要那么多捕捉工具。
基于它主动攻击杜莱优这一点，我非得亲手宰了它。
我们一路高歌猛进，很快便巡查完大厅所有区域，均未发现漏网的流浪狗。于是我们集中精力，顺着血迹追查那只受枪伤落跑的流浪狗，一路来到男厕门口。
“大家小心，不要和它硬碰硬，如果它要逃就让它逃好了，我们和它打持久战。”
行动前，杜莱优这么叮嘱道。
连杜莱优都觉得危险的存在，那肯定不容小看。
接着，杜莱优指挥我们变换阵型，从三角形阵变换成长方形阵。这个阵型有利于我们在狭小的厕所内行进和活动。
我们碎着步伐，一步一步移动到男厕里面。
长方形阵的尾巴都还没进去，最前头两人便大喊起来。他们说那条被枪打中的黑色流浪狗在里面。
在我们进行信息传递的过程中，一个黑影忽然横冲直撞闯了出来，只见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是那只黑色幽灵。
黑色幽灵出来后，居然不是第一时间逃跑，它竟回过头来，注视着队伍后方的队员。
我在后方，孙毅杰也在后方，还没等我看清楚它的样子，孙毅杰就杀出阵外。
他大骂一声“邪气玩意，滚一边去”，便像踢足球一样一脚把它踢飞到对门的女厕里。
孙毅杰跟上前去，一把将虚掩着的女厕门重重关上。行云流水的操作，让我实在佩服。包括先前他救杜莱优那次，也是一样的行云流水。
和孙毅杰处在同一立场的时候，他绝对是一个好帮手——我如此感叹。
“先不管它，打扫区域，找出左千子。”
位于队伍前头的杜莱优这么说道。
“人在慌张状态下时常会走错地方，左千子说不定会藏在男厕里头。”
她又补了一句。
除了堵门的孙毅杰，其余人听从吩咐，继续以长方形阵进入厕所。
可是经过一番细致的搜查，并未发现其他流浪狗的身影，也未发现左千子的身影。不过大家倒也不失望，毕竟还有女厕没有搜查。
而女厕也是一楼唯一没有被清扫的区域。大家此时虽都汗流浃背，体能接近极限，但都表现出兴奋的情绪，因为胜利在望。
在女厕门口集结后，我们继续以长方形阵进入女厕。这次那只黑色幽灵没有逃窜出来，直到所有人都进入到女厕里面，它也没有逃跑。
黑色幽灵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蜷缩着身子，正用舌头舔舐着受伤的部位，见到人也不躲，也不狂躁。
清楚地看到它的模样后，越发觉得它和其他流浪狗不一样，具体有什么不同，用言语表达不出来。但它又确实是一条流浪狗，一条野化的黑毛腊肠犬。
孙毅杰说：“杜莱优，你说它是电子细胞衍生物？这不就是一条腊肠犬吗？”
王浩华分析道：“电子细胞衍生物需要和人结合，并且会保留所有原有生物的外貌特征，或多或少。也就是说，如果这条腊肠犬是衍生物，它会有人类的外貌特征，和触手状的电子细胞聚合物。这两者都未在它身上看到。”
“有的。”杜莱优肯定地说道，“你们仔细看它的伤口。”
我们调整位置，把这条腊肠犬围起来，对它抵近观察。
只见腊肠犬中枪的伤口处有一条条蚯蚓状的棕黑色物体在蠕动。毫无疑问，无需质疑，这就是电子细胞聚合物，我对它熟悉得很。
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
孙毅杰直接骂道：“怪不得伤成这样还能跑。”
他吐了口唾沫，又说：“人类的外貌特征呢？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我打中它的时候，它惨叫了几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
杜莱优这么说。
这算是一种形容方式吗？
“大家再仔细看，它那灰黑色的毛发，有没有感觉很像是刚出生婴儿的胎发。头发也算是人类的外貌特征吧。”
杜莱优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这意味着，眼前的怪物是电子细胞聚合物与婴儿的结合体，也即表明它曾杀害过一名婴儿。
“这东西留不得。”我发自内心地说道。
无论是它想攻击杜莱优这一点，还是它是衍生物这一点，它都留不得。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我能感觉得到身边的人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喉咙里压制着的呐喊。
“行动吧。”
杜莱优作出行动的手势，李鸿明随即将蚊帐抛出。
白色蚊帐在空中张开，像血盆大口一样咬向躺在地上的腊肠犬。
蚊帐都还没套牢，孙毅杰就率先冲上前去，我也冲上前去，李末紧随我后。
三根木棒先后落下，在这过程中，我好似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一阵恶心感随即涌上心头，击打的力度就更大了。
地上的腊肠犬变得血肉模糊，棍棒带起的血沫和毛发四处飘溅，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我们三人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似乎是直到肉体无法辨认才能消解内心的不安。
许久许久——
“好了，已经足够了。”
直到杜莱优喊停，我们方陆续停下来。
“打扫区域，找出左千子，结束我们的任务。”
接着，杜莱优给我们下达最后的指令。
女生厕所有6个厕格，每个厕格底下都有留空，蹲下往里一瞧，很快就在最靠近门口的厕格里发现左千子。
找到她让我们很兴奋，甚至可以说振奋人心，不单单是因为她还活着，还因为努力没有白费，努力得到回报。
“左千子，别害怕，我是杜莱优，我们来接你来了。”
杜莱优一边敲门，一边说。
里面没有反应。
“左千子应该是把助听器摘下来了，所以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她说着转头看向孙毅杰。
“孙毅杰，把门拆了。”
“啧！”孙毅杰咂了一下嘴巴，一副不愿听使唤的样子，但还是照做。
只见孙毅杰用右脚勾住门框下方，双手扶住门，然后抬起右脚，轻松把整扇门卸了下来。
左千子随即暴露在我们眼前，只见她抱腿靠墙蹲着，头埋在大腿里，直到这时她也没有注意到正在发生的一切。
杜莱优过去拍了拍左千子的肩膀，左千子明显被吓到了，“啊”的一声抬起头，眼神呆滞看向我们。她很快便反应过来，眼泪一下子流出，整个人激动得颤抖起来。
杜莱优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没事了，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