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那边一直有流浪狗扒拉东西的声音，这会灯亮了，清楚地看到有两条流浪狗正立起身子，用爪子扒拉着货架上的货物。
从情况来看，杂货店里面至少有两条流浪狗。
它们根本不怕人，也不在意我们的举动，似乎有些得意忘形过头了。
杂货店地形比较复杂，两个方形和几个矩形的货架分割出纵横交错的通道。杜莱优指挥持竹席的三组人分开行动，从外往里将流浪狗赶到通道的死角里。其余人则站在货架上，一方面阻止狗急跳墙，另一方面做好收网的准备。
三张竹席就像是清扫车，将扒拉货物的流浪狗逼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但为时已晚，通道都被堵住了，它们无路可逃。
随着三张竹席慢慢靠拢在一起，流浪狗可移动的空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我和李鸿明在货架上移动，到达收网的地点往下一瞧，只见两条流浪狗在逼仄的空间内转着圈圈，无可奈何的样子。
没有过多言语交流，我和李鸿明默契地共同打开一张蚊帐，做好随时抛撒的准备。
“准备好了吗？”
我大声道，随后分别看向李鸿明、李末、孙毅杰。
他们三人都点头示意后，蚊帐被抛出，伞状的白色线条在空中舒展开，张大成一张巨网，在期待的目光中，犹如巨口般将猎物紧紧噙住。
色彩各异的两个物体在巨网里剧烈搅拌在一起，收缩、旋转，最后化成一坨抽象的立体物。
李末和孙毅杰先后跳下。两人像锤年糕一样，将木棒举过头顶，然后配合腰力用力往下砸。
伴随着凌乱的捶打节奏和“呜咽”的惨叫声，一涓涓艳红的小溪流缓缓汇聚成河，最后化成一面刺眼的红。
三饭里面的动静把外面的流浪狗激怒了，外头响起连绵不绝的狗吠声，甚至盖过柴油发电机运行的噪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两条流浪狗都归西后，杜莱优指挥我们往厨房进发。作为伙食负责人的左千子躲在厨房里——这是很自然而然的猜测。
我们沿用三角形阵沿着南面的墙壁前进，到达最近的那张餐桌，杜莱优从阵中溜出，跃上餐桌，借助餐桌移动和观察。
我们一路前进，途经楼梯口的时候不忘叫上面的同学扔两张蚊帐下来。直到到达正门（南门）这里，大家才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隔着数扇高大的钢化玻璃门，可以看见饭堂外面，黑压压的全是流浪狗的身影。它们有的蹲坐着，有的站立着，不像之前那样吠叫了，这会的它们显得异常安静。
它们的数量较之前观察的时候多了不少，把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仔细看，挤在一起的它们仿佛一个巨大的扁平怪物，好似随时都会冲破玻璃门攻击进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门结不结实啊，它们不会冲进来吧。”
周昌明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查看大门的闭合情况。拉了几下门把手，又敲了几次玻璃之后，可能是觉得好玩，他冲外面的流浪狗跺脚。
鞋底触碰地面的瞬间，外面的流浪狗大军像被激活了一样，全都站立起来对着我们吠叫。
它们一个个后颈毛竖起，每吠一声，身体都会前后摆动，齐刷刷的场面让我顿时腿脚发软。
“走吧，别闹了。”
王浩华催促道。
“做正事要紧。”
“呸！”
周昌明对着外面的流浪狗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回到队伍里。大家也都回过神来，拐弯继续往厨房前进。
厨房的布局比较简单，四四方方，一眼望过去，不锈钢材质的结构件占据大部分视野。中间有两张并列摆放的长方形不锈钢操作台，由于它们的遮挡，无法看清厨房里面是否有流浪狗藏匿着。
右手边是冷库，冷库门关着，左千子或许躲在里面。
“先别进去。”
杜莱优叫停我们的行动。
“厨房空间很大，流浪狗有足够的助跑距离跳上操作台逃走，我们换一种方式。你们六个用竹席组成圆柱阵，进去绕着操作台打转，将流浪狗驱赶出来。成果和李鸿明在厨房门口这里张开蚊帐守株待兔。李末和孙毅杰跟我站到餐桌上，做好击杀的准备。”
厨房空间很大，但始终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我们有十一人，一同进去的话万一有突发状况很容易产生混乱，导致受伤。
而且厨房地面到处都是被流浪狗扒拉过的食物，踩上它们很容易滑倒。杜莱优选择变化战术应该也有考虑到这些因素。
“都没有意见的话开始执行计划。”
“执行计划吧。”
王浩华配合说，随后带领其余五人进入厨房。
他的领导力也只有在杜莱优面前会逊色。
我和李鸿明也抓紧准备。
厨房门是双开门，可以朝里开也可以朝外开，门上的铰链会使门自动闭合。我和李鸿明分别将两扇门朝外开启一定角度，留出一人宽的门缝，再架起蚊帐堵住这个门缝，一个漏斗状的陷阱就做好了。
里面的流浪狗在惊慌状态下肯定会凭着本能反应从哪进来从哪出去，这就是所谓的自投罗网。
我在布置陷阱的时候听到厨房里面传来对话声。
“我打算对杜莱优表白。”周昌明说。
“哇喔！早知道你小子对杜莱优有意思。”宋宝军揶揄道。
“之前有那么多机会，怎么等到大四这年才来表白，还是在这种环境下。”张家明问道。
“就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所以才急着表白。”周昌明回答说，“今天不知道明天事，有什么想做的应该趁早去做，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
“但是……”钱建峰吞吞吐吐地说，“男生当中，杜莱优好像只对成果那朵奇葩感点兴趣。”
“哈哈哈！”周昌明大笑几声，“癞蛤蟆是永远配不上天鹅的，都是假象。女人嘛，总喜欢有几只舔狗在身边围着转。”
“杜莱优喜不喜欢成果我不知道，但她一定不会喜欢你这种人。”易天对周昌明说。
之后的对话都淹没在柴油发电机的响声中。
周昌明喜欢杜莱优倒不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或者说这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
他要表白啊……
杜莱优会答应吗？
我看向杜莱优，想着要不要把刚才的对话说予她听，心乱如麻之际，看到一条黑色的流浪狗快速朝杜莱优他们跑来。
不，那能算是犬类吗，更像是一只快速移动的黑色幽灵。
“小心身后！”
我对餐桌上的三人大喊道。
与之同时那只黑色幽灵跃上餐桌，张开满嘴尖齿的大口朝准杜莱优的小腿咬去。
三人的反应都很快，作为体育生的孙毅杰身体协调性更好一些，属三人中最快。他不躲不避，右腿一个弓步上前，左腿跟上做了一个扫腿动作。
这一脚力度很大，且精准无误，直击目标。只见那只幽灵压缩成一团，飞向对面那张餐桌上发出“嘭”的一声。
黑色幽灵摔得不轻，却没有因此失去意识。它迅速恢复过来，像蛇一样在餐桌底下移动。
杜莱优在不同的餐桌上跳跃，追上前去。
看着她步伐矫健的样子，完全颠覆了我对她的印象，我还以为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那只黑色幽灵跑动一会不跑了，像青蛙一样连跳两步跳到餐桌上，停下来咧着嘴回头观察杜莱优。
杜莱优也停下脚步。
此刻，两者之间只隔着一张餐桌的距离。
杜莱优抓准时机，不浪费一秒，举起枪简单地瞄准后，即刻扣动扳机。枪声响亮，完全盖过柴油发电机运行的声响，回音在大厅里不绝于耳。
外头听力比人类灵敏的流浪狗似乎又被刺激到，再度朝我们吠叫。
黑色幽灵没有中弹，借助地形优势又继续在餐桌下四处乱窜。杜莱优不再跟随它，原地举枪观察，伺机击杀那怪异的生物。
这黑色幽灵太邪乎了，是狗却不像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杜莱优仅有两发子弹，却打算全用于对付它。从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杜莱优也认为那东西很危险，比一般的流浪狗危险。
我回想方才惊险的一幕，一想到杜莱优被攻击的画面，心中有某样东西崩塌了。如果说之前对流浪狗们还心存些许的怜悯，那现在都荡然无存了。
这场夺回战在我心中已经变了性质。
流浪狗通通都得死——这个信念在我脑海里回响。
我挪动脚步，打算前去宰了那只黑色幽灵。
“要出来了！”
然而这时，厨房里面突然有人这么喊道。
“成果，别分神，先关注于眼前。”
李鸿明其后说道，并且拽了我一把。
我的注意力被他们拉了回来，转过头去就看到一条白色毛发的流浪狗从厨房里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