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走吧。”
冯丽娜再次开口。
声音有些难为情。
“我不追究了。”
如预料般，她妥协了。
这应该算是自我妥协吧。
在内心对这件事妥协，不再追究。
不能责怪她，毕竟不是每个女生都能像肖嘉敏那样坚毅。
况且还涉及到一个不得忽视的考量：如果对这四个人的处罚力度不够严，以后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担心会不会遭到打击报复。
所以只能选择妥协……
肖嘉敏难道也是预测到这四人犯下的罪行所能受到的最大惩罚也不过如此，所以选择先息事宁人？
或者说暂时撤退？
“真就这么算了？”
孙毅杰又再次站出来。
虽然孙毅杰脾气暴躁，做事容易冲动，但起码的是非观他还是有的。在这件事情上，他的暴力变成了恰到好处的东西，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正义感十足。
“冯丽娜，你不用怕，将你的想法大胆说出来。无论多夸张，多荒唐都无所谓，遵循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用手拍打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值得信赖。
“放心，我保证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尽管冯丽娜有她自己的考量，但就我本人而言，我也是希望她能站出来，严惩这四人。
……咦？
或许我忽略了一点。
难道说钱建峰就是看准冯丽娜不会秋后算账，所以才选择闯她的房间？
那么……
“放他们走吧。我不追究了。”
冯丽娜再次这么说。
果然。
冯丽娜已经做好决定了，并且不打算改变这个决定。
没人能说服她。
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闷热。
我感觉空气好像都蒸发了，呼吸不顺畅，喘气声在加重。
不，不是我的喘气声在加重，是周围同学的喘气声在加重。
更具体点说，是周围女生的喘气声在加重。
在周昌明扶起钱建峰，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吕美娟拦在他们面前。
“冯丽娜，你这是在助纣为虐。不能让他们走。”
喘气声变成了呐喊。
吕美娟，一位身材圆润丰满的女生。
借此身材，旁人难以看出她已经怀有身孕。
没错，她有一个比我们都特殊的身份——孕妇。
怀孕6周。
验血报告单上明确表明这一点。
那张验血报告单原先在吴国富身上，现在被我保管着。
我记得怀孕头3个月是危险期，民间甚至有怀孕不满3个月不能说的习俗，说是公之于众容易导致流产。
虽然吕美娟的勇气值得赞扬，但我个人不是很建议怀孕的她就这样贸然站到这四人的面前。
周昌明。
钱建峰。
张家明。
宋宝军。
这四个人不是善茬，而且还都喝醉了。醉酒的人自控力会下降，说不定会对周围的人施加暴力。
普通人都要当心，何况是孕妇。
“今天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只会让他们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绝对会有下一次，他们绝对会有下一次。”
吕美娟咬牙切齿如此说着。
“我不管你平时玩得有多花，生活有多不检点，私底下在男生面前有多下贱，都无所谓。但现在你必须要给我纠正心态，拿出个态度来。因为此次事件已经事关到我们全体女生。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平日太过放纵，误让男生以为你很随便，才导致事件的发生。”
她说着说着，话中的意味变了。从追求对加害者的惩罚，变成对受害者的谴责。
社会上经常出现类似的现象。明明谴责加害者就足够，却偏偏出现受害者有罪论，甚至有时候把受害者的信息扒得比加害者还干净。
冯丽娜还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只不过是加害者的目标，本应感到庆幸和得到安慰的她，却过了一个比任何人都要糟糕的夜晚。
对此，她始终以低头沉默应对。
也就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是憋屈？
是委屈？
是生气？
是郁闷？
我看不出来。
其他人自然也看不出来。
但是，低头沉默代表一种态度。
一种默许、容忍的态度。
周昌明等人自然也看懂这个信号，于是纷纷动身离开。
“走开，别挡道。”
周昌明说着，用手掌推吕美娟的肩膀。
吕美娟身体受力，上半身偏转了一个角度。这个角度还不足以使她的双脚移动，也即重心还在。
“给我站住！你们休想离开！”
吕美娟气势很足，丝毫不作退让，维持这个姿势伸手去拦截周昌明。
周昌明左手轻轻一挥，相当于又推了吕美娟一把。吕美娟吃力向后踉跄一步，差点就要摔倒。
此时，我已经在吕美娟身后候着。
她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我提前设想了，所以提前向她靠近。
我是唯一一个得知她怀孕的人，可能是基于这一点，我才会这么神经质。
如果她没有怀孕，我才懒得理她，我可没忘记送渔子霏去小塘医院的时候，她曾见死不救并且试图抢夺方向盘，差点害死全车人。
但她的行为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无关。换言之，孩子是无辜的。
不过归根究底，我只是多管闲事罢了。之前打洗澡水的时候，我还说李鸿明是老好人，老好人是要吃亏的，现在我没资格这么说了。
我见吕美娟没什么大碍，便收回伸出去的两只手，而就在这时，由于距离的缩短，我听到了周昌明的碎碎念。
“哎呀！哎呀！这血止不住啊，得找杜莱优帮我缝合伤口。”
他说找杜莱优。
是说现在吗？
杜莱优正睡着觉呢，而且还穿着睡衣。不，那都不能算作睡衣，应该说杜莱优只穿着吊带衫和内裤。
即便杜莱优穿着整齐，我也不想一身酒气的周昌明去打扰杜莱优，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借醉闹事。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喂，周昌明。”
我叫住周昌明，双手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握成拳头。
不听劝我就要揍飞他——我抱着这样的觉悟叫住他。
“什么事——”
砰！
咦？
咦咦？
咦咦咦？
周昌明话说到一半怎么飞出去了，我都还没动手呢。
不对，事发突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确来说周昌明被孙毅杰一拳击飞出去了。
孙毅杰这一拳势大力沉，几乎连击带推作用在周昌明的左脸颊上。
周昌明来不及做出反应，如同一块破布似的整个人飞了出去，倒地之前早已昏迷不醒。
“和这种人说那么干什么，只有疼痛才会让他们长记性。”
孙毅杰对着地上的周昌明啐了一口唾沫之后，这般说道。
暴力。
孙毅杰再一次选择用暴力解决问题。
然而，这一次他的处理方式或许比其他人的处理方式都要好。
接着，孙毅杰看向还站着的宋宝军和张家明两人。
“以后都不许踏入……不，以后都不许骚扰女同学。听明白没有！”
他发出严正警告，话毕再次挥拳，三两下就把宋张两人打倒在地。
地上四人就像木偶一样躺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回人，“熟睡”得如同妈妈怀中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