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来的那双眼睛实在太清澈好看，以至于蔺煜都晃了一下神。
低头敛眉时，又看到了那些被绢帕包得完整精美的糕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勾引人的食欲。
“二少爷，您就吃一点吧。夫人正在气头了，还不知道要你跪多久呢，别把胃给饿坏了。”
苏黎拿着那些糕点，又往蔺煜面前送了送，轻软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点哄人的味道，像是生怕蔺煜不吃似的。
蔺煜抬头，眼神极深地看他一眼，“糕点放下，你回去吧，没必要在这里陪我一直跪着。”
他早就看出来苏黎的身体不行，跪了才这么一会都不知道换了几次姿势了，而且苏黎的皮肤太嫩，脸颊和脖子都晒得通红，出汗也多，鬓发和额发全被汗水打湿了，眼睛也湿漉漉的，瞧着就像是随时会晕倒似的。
苏黎闻言，却径直摇了摇头，“不行，二少爷，我想在这里陪你。”
开玩笑，这么个刷信任度的好机会，他怎么能放弃！
蔺煜看着顺着他那绯红的脸颊往细长的脖子淌下去的汗水，看着他说完话之后故意挺直的脊背，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缓缓伸手拿起一块糕点。
谁知道那糕点刚触碰到嘴唇，还没来得及张口去咬，就被身后疾步冲过来的下人一掌拍开了。
苏黎的手臂也被打掉，重重一晃，掌心拿着的糕点也被晃到了地上。
“二少爷，夫人叫你跪在这里是反省的，可不是享受的！”
王福是蔺夫人院里的奴才，管家是他堂叔，平日里嚣张惯了。站在他们跟前，嘴里轻哼一声，三白眼高傲地睨着他们，完全没把蔺煜放在眼里。
苏黎好不容易哄得蔺煜肯张口吃那些糕点，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它们掉在地上，还被王福故意碾了几脚，碾成了碎渣渣。
心底的怒气瞬间上涌，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王福。
“你做什么踩我的糕点！”
“呵，你的糕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糕点是你从正厅偷来的吧！竟然敢偷夫人院里的东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从前原主刚来蔺府的时候，王福曾经肖想过他，还暗中示好，却被原主拒绝了。
原主进府的时候，就是冲着蔺丞来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奴才，自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那时候王福就想报复他的，可没想到原主转眼就勾搭上了大少爷，后来又被派去了二少爷的院子，以至于他一直没找到机会。
而眼下，机会送到跟前来了，他自然不会放过。
苏黎没吭声，他可没有偷东西，这些糕点都是他当着蔺夫人的面，正大光明拿的。但这话，他没法说，所以压根懒得搭理王福。
王福却将他的沉默当成了心虚，越发的趾高气昂，“苏黎，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去找管家领罚吧，敢偷夫人的东西，怎么也要打你几十棍子才行！”
他说着伸手就去拽苏黎的手腕，结果还没碰到苏黎，自己的手臂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攥住了。
“滚！”
蔺煜猛地甩开他的手，锐利的目光如刀一般落在王福的身上。
王福后背一凉，竟然被他看了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二少爷，夫人可没准你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我的事情？”
蔺煜睨着他，周身的冷气更甚，吓得王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就失了气势。
“你！我就去告诉夫人！”
王福转身，匆忙往正厅走去，蔺煜面无表情地重新跪下，好似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苏黎看到蔺煜都不在乎自己被欺负，反而第一时间护着他，心尖不由得一软。
“二少爷，谢谢您。”
蔺煜薄唇微微抿了抿，没吱声。
“自从我娘……已经很久没人像二少爷刚才那样护过我了。不对，上次在东院，二少爷那一棍子，也是为了保护我吧？”
苏黎的眼眶本就有些红，此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发红的眼尾跟染了胭脂一般，红得近乎艳丽。
他看着蔺煜的时候，眼睛晶亮，唇角还带着一丝浅淡却真切的笑，和平常故作亲昵的假笑，完全不同。
蔺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忽然道：“那些糕点……”
“是我刚才从夫人那里顺来的，我怕二少爷肚子饿。”苏黎回答得坦然，“肚子饿的滋味很不好受的。”
“你……”蔺煜迟疑了片刻，“以前经常饿肚子吗？”
他本以为苏黎就算是在蔺府为奴，以他的长相和性子，从前也应当过得不差的。
苏黎听到这话，微微晃了一下神。
他从前当然也是饿过肚子的，不过属于那部分的记忆，已经很遥远，遥远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没有回答，仿佛陷入了回忆里，就那么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愣愣的，好半晌没回神。
蔺煜看着他这副样子，误会了。
以为苏黎从前也过得不容易，便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主动换了话题。
“他去告状了，你现在赶紧走，回我院里去。她还不至于跟个下人计较，只要你不在跟前，她不会说什么的。至于那个王福，以后有机会的。”
蔺煜没说以后有机会干什么，但苏黎懂他的意思。
他眨了眨眼睛，却没起身。
“没事的，就是几块糕点，而且都没吃好。不是都说夫人待下人不错，应该不至于怎么苛责我吧。”
苏黎摆明了不想走，而且也不觉得蔺夫人会对他怎么样，好歹他也是她的眼线。
“她待旁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但凡跟我亲近点的，她都不会轻易放过的。苏黎，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你若是受罚，我帮不了你。”
蔺煜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片寂寥之色，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恐怕从前在他身边，不是没有过待他好的下人，只是但凡待他好的，都被蔺夫人好好整治，从他身边强制带走了。
所以他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苏黎微微挺直了背，伸手将自己的掌心轻轻盖在了蔺煜的手背上。
“二少爷，我不会走的，说过要陪着你的，我说到就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