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正毒，晒得苏黎汗珠直往下滚，脸颊又红又烫，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屈膝，换了个支撑点，弯下的脊背又挺了挺。
“二少爷，你说夫人会叫我们跪到什么时候？”
蔺煜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低声道：“什么时候都有可能。”
从前他不过是在蔺丞欺负他的时候稍微反抗了一下，就被她罚跪，刺骨的寒冬腊月在这条碎石路上，跪到晕车，才被下人拖回了院中。
而这一次，蔺丞受了那么重的伤，蔺夫人怒气难消，恐怕跪几个时辰都不足以让她消气。
苏黎眸光微微一凛，低着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黎，夫人说了，你随我处置！”
王福昂首阔步地从正厅走出来，得意的目光落在苏黎那张绯红的脸颊上，热意都快喷涌出来了。
他去找蔺夫人告状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毕竟苏黎只是偷了几块糕点罢了，生怕夫人觉得他小题大做反而训斥他。
结果没想到，夫人竟然说随他怎么处置苏黎，他自然就得意上了。
苏黎闻言，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了王福看过来的那双欲色满满的眼睛。
这混蛋打的什么主意，不用猜都知道了。
他紧抿着唇，心思转了几圈，一时间也拿不准蔺夫人是什么意思。
明明他刚才是当着蔺夫人的面拿的糕点，还说了会在蔺煜面前故意表现来博取他的信任，既然这样，蔺夫人为什么要纵着这个混蛋来羞辱他？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蔺夫人怀疑他了？！
“走吧，跟我去管家那边领罚！”王福转眼已经到了跟前，他挑衅一般看向蔺煜，“二少爷，这一次可是夫人的命令，要我好好责罚苏黎，二少爷就不要插手管这件事了。否则夫人怪罪下来，恐怕二少爷也担待不起！”
蔺煜面沉如水地看他，果然没动。
王福一把攥住苏黎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苏黎跪久了，膝盖和小腿全麻了，又被烈日晒得脑袋昏沉沉的，被这么大力一拽，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
就在要摔倒的时候，腰上忽然按上一只手，稳稳将他扶住了。
他睁眼看去，入目的便是蔺煜那双清冷漠然的眼睛。
“二少爷……”
他喃喃开口，还不待说些什么，手腕就被王福再次猛力拽了拽。
瓷白的皮肤上瞬间落下一圈红痕，传来轻微的灼痛，苏黎皱了皱眉，而按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此时却忽然松开了。
他被顺势扯到了王福跟前，踉跄着，差点扑进王福怀里。
“二少爷，那我就带苏黎走了。您啊，还是好好跪着，等夫人什么时候消气了，您再起来比较好。否则这动不动就起来了，被夫人瞧见，可不大好！”
王福一口一个“您”的，阴阳怪气地奚落蔺煜，拽着苏黎手腕的那只手则不断加重力道，让原本就落下的红痕此时越发红得扎眼。
蔺煜看到苏黎吃痛地皱紧了眉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他过分纤细的手腕上，唇角重重往下压了压。
喉结轻轻滚动，苏黎明显看到他似乎想说话，可等了一会，却没等到蔺煜开口，反而看到他再次跪了下去。
那挺直的脊背，紧绷的侧脸线条，连弧度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他的这个举动，显然是不打算管苏黎了。
王福得意地冲苏黎扬了扬眉，拽着苏黎往外走。
可苏黎却始终看着蔺煜，本就泛红的眼睛瞧着越发的红，眼底印着一片水光，瞧着似乎有些委屈。
蔺煜垂下眼睑，全当没看见。
王福轻嗤一声，冷笑道：“苏黎，瞧见没，你的二少爷保不住你。”
说完这话，他又故意凑近苏黎耳边，“他就是个窝囊废，自身都难保，你想他保你，白日做梦呢。不如一会你好好求求我，兴许我高兴了会在管家面前帮你求求情……”
苏黎抿着唇，眼底的水汽渐渐弥漫上来，却一个字都没说。
王福盯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眼底的欲色更浓了几分，不再浪费时间，拽着他就往外拖。
苏黎身材纤瘦，又跪了那么久，身上使不上什么力气，几乎是被拖拽着拉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蔺煜仍跪在原地，挺直的脊背就好像一张拉得过满的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绷断了。
搁在身侧的双手，拳头攥紧了，又一点点松开。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依旧清冷漠然，就好像身侧从未有过一个陪着他跪着的人，也从未亲眼看着那个人被人羞辱被人拽走。
……
“苏黎，自从你进府，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瞧上你了。你知道的，管家是我堂叔，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他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把你从那个窝囊废身边调出来，你看怎么样？”
在王福看来，跟着蔺煜能有什么出息，从他院里出来，到其他随便哪个院子，都比跟着他强。
苏黎一路被他从蔺夫人的院子里拽着出来，始终低着头，掩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黎，你是个聪明人，进府这么些日子，难道连府里是什么情况都分辨不清吗？蔺煜，他顶着个二少爷的名头，过得连你我这样的下人都不如，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你听我的话，我一定让我堂叔提拔你，好吗？”
王福本想将苏黎拽到他屋里去，可才走了半路，一直看着苏黎那张漂亮的脸蛋、诱人的身段，心猿意马得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他边说边想对苏黎动手动脚的，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苏黎猛地一把拍开。
苏黎终于抬头，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委屈可怜之色，他眸光锋锐如刀地睨着王福，湛冷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松手。”
只两个字，只是被苏黎看了一眼，王福却觉得一股刺骨的冷意瞬间传遍他的全身，惊得他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
他结结巴巴的，连正常的话都说不清了。
苏黎看着他一副怂蛋模样，猛地甩开他的手，淬了冰一般森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直看得王福一阵毛骨悚然。
“不想死的就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