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在这山谷中住了十年，本以为除了司鹤轩闭关的洞府，整个山谷他都已经逛遍了。
没想到跟着司鹤轩往后山走，竟发现后山还别有洞天。
进入洗髓池之前，他脱去了身上的外衣，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衣。
乳白色的灵髓慢慢浸没苏黎的身体，这灵髓能淬炼体魄，扩宽经脉，就是灵气涌入身体的时候会很疼。
“你如今已经筑基，但经脉不宽，灵髓冲击筋脉的时候会很疼，一日只能泡两个时辰。”
“是，师尊。”
苏黎点头，即便痛得入骨，也没露出什么脆弱的神情，全程咬紧了牙关，只是脸色看着比之前要苍白许多。
但随着浸泡的时间变长，剧烈的疼痛感像无数钢针在他四肢百骸冲撞穿梭，没有惊人的意志力，怕是会直接痛晕过去。
司鹤轩站在洗髓池边，并没走，静静地看着苏黎，见苏黎哼都没哼一声，眼中难得闪过了一丝赞赏。
两个时辰的时间非常难熬，等到结束的时候，苏黎身上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还是司鹤轩搭了一把手，他才勉强借力从洗髓池里爬出来。
浑身湿哒哒地站着，苏黎轻轻喘着气，此时司鹤轩淡眸扫过来，指尖微动，紧接着他身上一轻，湿漉漉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谢谢师尊。”
他刚才只顾着忍痛，都没想到要施展清洁术，把衣服烤干。他家师尊倒是比他想象中要细心许多，虽然寡言少语的，但随手做的这些事，确实让他心里很熨帖。
“这丹药，每日服下一粒，服下之后再运转玉简上的功法。”
褐色的瓷瓶被扔到了苏黎怀里，他慌忙接下，听到司鹤轩的话就立马点头应了。
接下来的几日，他每日不是在练功就是在泡池子，修为快速增长的同时，和司鹤轩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虽然大部分时间对方都寡言少语，可每每开口的指点，对苏黎来说，却是受益良多。
这样被细心教导的体验，是苏黎从不曾有过的。即便他知道司鹤轩教他，还是跟那所谓的一线生机有关，也不妨碍他渐渐的，真的将司鹤轩当成了自己的师尊，心里对他越发的尊重和敬佩。
“咳咳咳咳……”
这日一早，苏黎又跟着司鹤轩去洗髓池，刚脱去外衣，就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
他猛地抬头看向司鹤轩，见对方咳得根本停不下来，始终直挺挺的脊背也咳得弯曲下来，身子岣嵝着。
苏黎扔下手里的外衣，就急忙上前，伸手在司鹤轩脊背上轻拍安抚，声音着急地道：“师尊，您怎么了？”
“咳咳……为师没事……咳咳咳……”
依旧冷淡的声音，可夹杂着嘶哑的咳嗽声，苏黎听着便心里窒闷，轻抚司鹤轩脊背的动作越发小心翼翼，直到对方不再咳嗽，他才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抬头看去，便看到司鹤轩那张俊美的脸上明显又添了好几道的沟壑，脸色看着也有些蜡黄。
他比前几日更苍老了。
苏黎下意识地咬着唇，眉心也拧成了一团。
“师尊，您的身体……”
“为师没事，你继续洗髓。”
咳嗽停止之后，司鹤轩再次直起腰背，气息跟着平稳，身上不见半分狼狈之色，就好像之前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只是苏黎的错觉似的。
苏黎明显还有些担心，张了张口，可看着司鹤轩那冷淡的眉目，最终还想将那些关心的话咽了下去。
连着几日洗髓伐筋，他的筋脉扩宽了不少，现在练习玉简上的功法，冲撞穴位时没那么疼了，修为也快速增长，隐约间已经快触碰到接近金丹期的那层壁垒了。
但要将这层壁垒冲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为师有点事，你自己先泡着。”
两个时辰的时间还没到，之前次次都陪着苏黎的司鹤轩，忽然扔下一句话，抬脚就快速往洞府外面走去。
“师尊！”
苏黎盯着那急速离开的背影，满目都是担忧。
他想到司鹤轩刚才咳得停不下来的样子，猜想对方天人五衰的症状应该更严重了。
否则就连他这个筑基期，平日里都无病无痛的，司鹤轩那么厉害的修士，怎么可能会那样咳嗽！
苏黎想从洗髓池里起来，追上去看看司鹤轩是不是真的没事，可刚想动，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低哑嗓音。
“泡够两个时辰才准起来，否则会前功尽弃。”
苏黎：……
这么了解他的吗？
走都走了，还想起来传音来警告他！
不过有了这么个警告，苏黎只能乖乖浸泡在洗髓池里，整整泡够两个时辰，才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之后连着三天，司鹤轩都没出现。
苏黎按部就班地泡池子、练功，心里很担心，可找遍整个山谷都没找到自家师尊，也只能就地等了。
等司鹤轩重新出现。
第四天，苏黎刚泡够两个时辰，准备从池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体内的功法忽然自行运转起来。
蓬勃翻涌的灵气从田丹窜起，朝着四肢百骸冲撞过去，剧烈的疼痛伴着灼烫的热意，一下击溃他的身体。
“唔！”
他急促闷哼一声，四肢发软，手臂撑不住本就有些湿滑的池壁，脚下也像踩不到实处，很快就顺着池壁往下滑。
平常苏黎泡在池子里的时候，池水就几乎要没过他的脖子，眼下这么一滑，池水没一会就没过了他的下巴。
他艰难扑腾着，可体内的灵气还在胡乱冲撞，痛得他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指尖几次好不容易扒住了池壁，又滑得被迫松开，折腾片刻之后，终于没了力气，整个人滑进了池子里。
眼看着池水就要没过头顶，苏黎急得连叫了好几声“师尊”，就在要被池水彻底淹没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将他托起，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托着从池子里飞了出来。
本以为这下肯定要狼狈无比地砸在地上了，却直接掉进了一个沾染着寒气的怀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先打了个冷颤。
“师……师尊？”
苏黎慌忙抬头，却对上了一张比三日之前又苍老了无数倍的脸，瞳眸猛地睁大，就这么惊愕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