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发霉的纱布糊在窗棂上，周敏在第三次震动中惊醒。床头柜的玻璃杯被手肘撞翻，冰水顺着桌沿滴落，浸湿了去年教师节的合影。照片里第三排最左侧的女生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发现那只是水珠在褶皱间的折射。
挂钟的秒针卡在otⅫot与otⅠot之间痉挛，分针却在逆时针滑动。周敏盯着扭曲的钟面，空调排水管在墙角发出子宫收缩般的吮吸声。水渍在地面蜿蜒成胎儿的轮廓，让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清晨——林小满坠落在水泥地上时，脑浆也是这样缓慢地铺展开来。
手机屏幕亮起的蓝光刺破黑暗，三个未接来电整齐排列：203、205、207。她指尖悬在ot林小满ot的名字上方，锁屏壁纸突然渗出黑色墨迹，将那个名字晕染成验尸报告上的铅字。日历在夜风中翻动，9月17日的数字像蛆虫般扭动着重组，变成6月17日林小满的忌日。
床底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周敏俯身的瞬间，后颈汗毛根根竖立。积灰中嵌着半个37码的鞋印，帆布鞋底蝴蝶结的压痕清晰可辨。这是火化时她亲手给林小满穿上的鞋子，鞋印边缘的灰尘却像刚刚喷溅的新雪。衣柜镜面蒙着水雾，隐约映出床底蜷缩的校服身影，发梢凝结的血珠正一滴一滴砸在地砖上。
第四声震动炸响时，手机自动接通了。
冷柜滑轨的金属摩擦声从听筒里溢出，紧接着是铅笔划破纸面的沙沙声。ot老师，ot变调的童声突然刺穿杂音，ot排列组合的第三种解法ot周敏的喉咙发出溺水般的咕噜声，这分明是她两年前的课堂录音，背景里却混入了林小满母亲在葬礼上撕心裂肺的恸哭。
镜面突然蒙上血雾。
她看见镜中的自己仍在举着手机，现实中的诺基亚却早已摔落在地。镜中人嘴角缓缓撕裂，黑色缝合线如蜈蚣脚般蜷曲脱落，暗红血珠溅在镜面拼出ot204ot。数字开始融化，变成法医报告中林小满的死亡时间——0247，而挂钟永远停在了0207。
楼下传来自行车链条生锈的哀鸣。
周敏扑到窗前掀开褪色窗帘，穿校服的背影正跨上凤凰牌自行车。车篮里的数学练习册被夜风掀开，每一页都写满血红色的等号，那是林小满葬礼前夜突然出现在她办公桌上的作业。感应灯骤亮时，她看清骑车人后脑勺凹陷的颅骨，几缕长发粘在破碎的头皮上，缠着半张她偷偷塞进棺木的月考卷。
整栋楼的灯泡在那一刻同时爆裂。黑暗中有湿冷的手指攀上她的脚踝，床底传来帆布鞋摩擦地板的声响，37码，左脚后跟带着蝴蝶结的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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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那只手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指甲缝里嵌着粉笔灰，冰凉黏腻的触感像蛇蜕下的死皮。她疯狂踢蹬着撞翻床头柜，速效救心丸药瓶滚进床底，发出ot咚ot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东西在下面接住了它。
防盗门突然被拍响。
ot周老师？ot邻居王婶的嗓音混着麻将牌碰撞声从门缝挤进来，ot大半夜挪什么家具呢？ot
周敏刚要呼救，喉咙突然被血腥味堵住。她看见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七窍正缓缓渗出黑血，而现实中她的皮肤光洁如常。
床底的抓挠声停了。
湿冷触感瞬间消失，周敏连滚带爬扑向防盗门。老式门锁锈蚀的转轴发出呻吟，楼道感应灯的光漏进来时，她看见门槛上摆着本数学练习册。
封面上用红笔涂改液写着ot林小满ot，ot满ot字的三点水正在融化，变成暗红色液体渗入门缝。周敏颤抖着翻开第一页，6月17日的日期下，所有应用题答案都被替换成血画的等号。
ot您家空调水管漏水啊，ot王婶的声音突然贴上门板，ot都滴到二楼张大爷的骨灰盒上了。ot
周敏猛地僵住。
张大爷三个月前就肺癌去世了，他的骨灰盒至今还存放在社区殡仪服务点。
练习册哗啦啦自动翻页。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204寝室的四张床铺上摆满空药瓶，林小满穿着校服蜷缩在角落，手机屏幕亮着和周敏的聊天界面。最恐怖的是拍摄日期——2023年9月18日，也就是明天。
感应灯忽然熄灭。
黑暗中响起铅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周敏摸到开关疯狂按动。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见王婶布满老年斑的脸正贴在猫眼上，浑浊的眼球几乎挤出眼眶：ot周老师，你背后那个穿校服的小姑娘是你家亲戚？ot
手机在此时震动。
班级微信群弹出新消息，林小满的头像在成员列表最上方闪烁：【周敏 老师，附加题答案我写在您门后了】。周敏缓缓转头，发现布满划痕的防盗门内侧，正有新鲜血珠从缝隙渗出，逐渐勾勒出二进制数字矩阵。
楼道传来自行车链条断裂的脆响。
周敏透过猫眼看到凤凰牌自行车倒在地上，车篮里的练习册被夜风掀到空中。纸张纷飞间，每页都浮现出她此刻惊恐的脸，那些血红的等号正像蛆虫般扭动着重组，最终变成殡仪馆火化同意书上的签名。
床底传来书本翻页的声响。
那本消失的数学练习册重新出现在床头柜上，所有等号末端都长出细小的手臂，正抓着周敏的钢笔在空白处书写新题目：【已知死亡倒计时为3天，求周敏老师存活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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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的指甲抠进门板裂缝，木刺扎进指缝的疼痛让她清醒。练习册上的血等号正在膨胀，像一条条蛞蝓爬向桌沿。她抓起钢笔要划掉那些符号，笔尖却突然自己动起来，在空白处疯狂演算：
【解：设存活概率为P】
【已知诅咒强度每日递增23（林小满跳楼时23个目击者）】
【得：P=1/(1+e{-3})≈474（三天后死亡概率9526）】
墨水里混着血丝，数字在纸面扭动成林小满的死亡姿势。周敏甩开钢笔，它却悬空竖立，在墙面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算式。天花板开始渗出淡黄色液体，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滴在算式上腐蚀出204寝室的平面图。
楼道里响起钥匙串碰撞声。
ot周老师，你家漏水把我老伴的遗照泡烂了！ot 王婶的咆哮裹着捶门声，ot这可是用他肺癌晚期的X光片洗的！ot
周敏缩在墙角发抖。她昨天才帮王婶把张大爷的X光片收进殡仪馆寄存柜——而那把钥匙此刻正在她抽屉里发出叮当响动。
钢笔突然刺向她的眼球。
在距离虹膜05厘米处急停，笔帽弹开露出微型摄像头，里面传出林小满的声音：ot老师看这里。ot 周敏的视网膜倒映出监控画面：204寝室此刻正亮着灯，四张床铺上摆满注射器，她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窗边，手里握着林小满的病危通知书。
手机在此时震动。
班级群弹出林小满发的压缩包，解压后是三个月前的教室监控。视频里晚自习的周敏正在批改作业，而她身后的空座位上，穿着病号服的林小满始终低头写字——现实中那天林小满早已住进ICU。
空调排水管突然喷出血浆。
粘稠液体在地面汇成函数图像，周敏踩到血泊滑倒时，发现自己的倒影被困在函数曲线上。镜中的她正在被无数只铅笔刺穿，而那些铅笔的橡皮头上都刻着ot林小满赠ot。现实中的铅笔盒在书包里疯狂震动，二十支铅笔自动削尖，在桌面上排列成送葬队列。
挂钟的时针开始逆跳。
当指针回到9月17日2359时，整栋楼响起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所有邻居同时收到林小满的朋友圈更新：一张周敏此刻瘫坐在地的照片，配文ot谢谢老师今晚帮我补课ot。定位显示在第七中学204教室，点赞列表里是三十七个注销的微信号——正好是周敏执教十年间意外死亡的学生总数。
床底传来纸张撕裂声。
那本数学练习册正在自动撕碎自己，每一片碎纸都变成纸钱。周敏抓住飘落的纸钱时，发现背面印着工资条——本月绩效奖金精确到分，正是林小满的殡葬费金额。纸钱上的银行水印浮现出她父亲的脸，那个三年前车祸身亡的男人正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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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敏咬破舌尖才挣脱了纸钱的包围。
血腥味刺激下，她抓起书包冲向玄关，却在门垫上踩到冰凉的金属——是那辆凤凰自行车的老式铃铛，本该随林小满一起火化的遗物，此刻正渗着尸油般的黏液。楼道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逐层亮起，每一层台阶上都印着37码的帆布鞋血印，像一串通往地狱的省略号。
第七中学的铁门在午夜自动敞开。
保安亭窗户结满冰花，值班表上贴着张大爷的照片，死亡日期被涂改成ot明天ot。周敏的教师卡刷过闸机时，读卡器突然报出林小满的学号：ot2040317，体温360℃——ot机械女声顿了一下，ot——尸温检测合格，欢迎返校。ot
教学楼走廊的声控灯全数熄灭，唯有204教室亮着荧光。
周敏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布告栏，优秀教师公示栏里她的证件照正在融化。照片下渗出黑色黏液，凝成林小满的笔迹：ot周老师最擅长把活人教成死人ot。公告栏玻璃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拼成一道函数题：【求周敏老师抵达死亡终点的最短路径】。
教室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三十七套课桌椅整齐排列，每张桌面都刻着血写的ot等死ot。周敏的工位被摆在讲台上，教案变成法医解剖报告，她上周没收的智能手机在粉笔槽里震动，屏幕上显示林小满正在直播——镜头对准的正是此刻的教室。
ot同学们看这里。ot
林小满的声音从教室广播里传来，带着停尸间冷柜的嗡鸣。所有课桌应声翻转，露出背面用血绘制的函数图像。周敏的呼吸凝成白雾，她看见每张座椅下都粘着块腐烂的人体组织，标号对应她执教十年间死亡的学生。
黑板擦突然自己动起来。
粉尘在月光下形成林小满坠楼的慢动作回放：第一次坠落时她穿着校服，第二次变成病号服，第三次竟是穿着周敏的米色风衣。当粉笔画出的周敏从四楼窗口跌出时，真实的失重感突然攥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向走廊尽头的204寝室。
生物标本室的门缝溢出腐臭味。
周敏挣扎着抓住门框，看见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全部换成人体器官。贴着ot林小满ot标签的玻璃罐中，两颗眼球突然转向她，瞳孔里映出正在备课的周敏——现实中的她此刻正趴在教室后排课桌上，替林小满抄写永远写不完的数学作业。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
班级群弹出新相册《教师节特别留念》，首张照片是周敏此刻惊恐的脸，背景里三十七名死者正举着ot良师益母ot锦旗。点赞数每增加一次，她的左眼就多一块尸斑。当点赞数突破204时，整栋教学楼的广播同时响起哀乐版校歌。
周敏在窒息中摸到走廊消防栓。
破窗锤砸碎204寝室门锁的瞬间，她看见三年前的自己正站在窗边。那个ot周敏ot握着林小满的手腕微笑：ot抑郁症就是矫情，考不上重点大学不如去死ot，说完轻轻一推——月光恰好在此刻移动，照亮窗台上一串新鲜的37码鞋印，鞋底蝴蝶结压痕清晰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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