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的食指无意识地在冰箱侧壁划动，不锈钢表面倒映出她变形的下颌线。这是丈夫陈明出差的第五天，厨房窗台上那盆绿萝的卷须正悄悄爬上纱窗，在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她第三次清点冷藏室里的食物：周三买的15升鲜牛奶应该剩下四分之一，此刻却只剩下挂着冰碴的空瓶。瓶身标签上印着「5月17日」的生产日期，保质期21天——这本该是瓶正值壮年的牛奶。
突然有滴水珠砸在她后颈。
抬头望向天花板，中央空调出风口边缘结着层不自然的白霜。那些冰晶以某种生物血管般的形态向外蔓延，在金属格栅上勾勒出近似人手的轮廓。张薇伸手触碰的瞬间，冰晶突然簌簌坠落，在瓷砖上碎成无数棱形光斑，像极了陈明实验室里那些切割钻石的粉末。
儿童房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ot恬恬？ot她脱口而出的呼唤带着颤音。上周刚送去寄宿小学的女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当她冲向走廊时，分明看见儿童房的门把手正在顺时针缓缓回弹。门缝里夹着片枯黄的银杏叶，叶脉间粘着丝絮状的灰白毛发——这个春天小区才移植的银杏树，嫩芽都还没抽全。
智能音箱突然报时：ot下午三点十五分。ot张薇瞥见微波炉时钟显示四点零七分，腕表指针却停在三点五十分。三种时间在视网膜上重叠成诡异的几何图形，让她想起丈夫研究的四维空间模型图纸。
厨房开始弥漫着甜腥味。
洗碗池排水口涌出暗红色泡沫，像是谁在楼下熬煮山楂酱。但当她打开水龙头冲洗时，那些泡沫突然发出爆裂的噼啪声，在水槽边缘留下蜗牛爬行般的黏液痕迹。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水渍蒸发后形成的纹路，竟与结婚戒指内侧刻的「CW?CM」字样惊人相似。
门铃在寂静中炸响。
可视对讲屏幕泛着冷光，穿深蓝制服的送水工正背对镜头整理水桶。在他身后，302室的老式防盗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从门缝里伸出，将什么东西轻轻搁在她家门前。等张薇冲出去时，走廊只剩桶装水孤零零立着，桶身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502」，而她的门牌号是301。
桶装水侧面粘着张泛黄的琴谱，褪色的音符上爬满褐色霉斑。这是《致爱丽丝》的第二乐章，302室独居老人每天黄昏准时弹奏的曲子。张薇蹲下身时，突然发现防盗门底部的门槛缝里卡着根眼熟的珍珠项链——两个月前她在浴室丢失的那条，此刻每颗珠子都裹着层糖霜似的结晶。
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玄关墙上。当影子的头部触到厨房门框时，后脑勺部位突然诡异地隆起拳头大小的鼓包，仿佛有什么生物正要从影子的颅骨里破茧而出。她倒退着撞上鞋柜，柜门弹开的瞬间，三双摆放整齐的棉拖鞋齐齐转向门口，鞋尖对准302室方向。
冰箱再度发出运转的嗡鸣。
冷藏室深处多了盒吃剩的提拉米苏，塑料盖上结着冰晶。张薇从不买这种甜点，但银色叉子弯曲的弧度如此熟悉——上周替丈夫收拾行李时，在他西装内袋发现过同款航空餐具。当她用颤抖的手指掀开盒盖，奶油层上留着个完整的齿痕，上排右侧犬牙缺损的形状，竟与陈明五年前车祸折断的牙冠完全吻合。
主卧衣柜传来布料撕裂声。
她握着水果刀推开门，看见衣柜最右侧门扉裂开十厘米缝隙。失踪三天的米色针织衫平整地挂在丈夫西装旁，袖口沾着暗红色污渍。凑近细看时，衣柜顶部簌簌落下水泥碎屑，其中混着半片淡蓝色药板——和小区垃圾站看到的抗抑郁药包装一模一样。
梳妆台镜面突然蒙上雾气。
张薇在凝结的水珠间写下「救命」，水痕却自动扭曲成镜像文字「他在看着呢」。当她惊恐地转头时，发现这句话只有站在衣柜位置才能正读。镜面右下角缓缓浮现出枚指纹，纹路间嵌着丝水泥粉末，与衣柜落下的碎屑如出一辙。
暮色染紫天际时，楼下传来垃圾分类员的抱怨：ot302的老爷子又乱扔药盒！ot张薇浑身血液凝固——物业通知栏贴着讣告，302室独居老人明明四天前就被发现死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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