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的噪点像一群蠕动的蛆虫。我将进度条拖回午夜零点,画面中的自己侧卧在沙发上沉睡,空调被的褶皱在红外镜头下宛如尸体解剖图的血管脉络。当时间跳至0047分,被角突然凹陷出人形轮廓,仿佛有无形之物掀开棉被钻了进去。
衣柜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比昨夜急促三倍。我攥着美工刀拉开柜门,那件染血男式衬衫正诡异地鼓胀着,第三颗纽扣迸裂的瞬间,十几只折纸蝙蝠从领口蜂拥而出。它们翅膀上密布着暗红纹路,在空调风中组成不断变幻的飞鸟图案。
物业办公室的挂钟停在母亲忌日那天。保安队长递来的维修单上,值班工程师签名处画着流泪的简笔飞鸟。ot存储硬盘物理损坏。ot他的喉结上下滚动,ot建议您检查下家里是否遭过贼。ot说这话时,他的瞳孔突然扩散到整个虹膜,像两颗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黑葡萄。
回到302室时,所有镜面都蒙着层灰白雾气。我用袖口擦拭浴室镜,水珠却顺着指缝倒流回镜中世界。镜面里的右手无名指戴着母亲的翡翠戒指,而现实中我的手掌正渗出冷汗,在洗手台上印出飞鸟形状的湿痕。
衣柜深处的抓挠声变成了钝器敲击。当我掀开所有针织衫,背板上的裂缝已扩张成拳头大小的破洞。撬开的夹层里涌出腐坏的薰衣草香,二十三个贴着年份标签的玻璃瓶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每瓶都漂浮着不同款式的茶色丝巾碎片,2003年的那瓶还沉着半片断裂的假指甲。
手机突然播放起葬礼哀乐。物流APP显示新包裹正在派送,地图上代表快递员的红点不断闪现于整栋楼的每个坐标。当我冲向猫眼,对门201室的张老太正踮脚贴在门镜上,她的眼球因过度挤压从眼眶滑脱,连着视神经悬在半空摇晃。
镜面雾气开始凝结成血珠。我用美工刀划破客厅的全身镜,裂缝中竟飘出燃烧过的纸灰。那些灰烬在地面聚集成母亲的身形,她抬手抚摸我后颈的抓痕时,镜中世界的挂钟突然倒转——三点四十七分,正是父亲当年踏入玩具厂大门的时刻。
衣柜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我转身时,穿米色针织衫的女人正从夹层裂缝里往外爬,她的脸皮像融化的蜡烛般垂坠,露出下方张老太布满老年斑的真容。染血的美工刀从她袖口滑落,刀柄刻着的飞鸟标志正往外渗着脑脊液。
追逐战在消防通道引发声控灯连环炸裂。那女人的假发卡在防火门缝隙,露出底下寸草不生的头皮,上面纹着带编号的飞鸟图腾。她遗落的折纸鹤在台阶上弹跳,展开后是张新生儿脚印拓片,姓名栏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回到卧室时,所有镜子都被涂满黑色丙烯颜料。唯独母亲那面雕花梳妆镜完好无损,镜框缝隙卡着半张烧焦的证件——正是铁皮盒里缺失的工作证残片。紫外灯下浮现出模糊的职位名称:特殊关系管理科代科长。
衣柜突然自动上锁。我用染血的衬衫裹住手肘撞开柜门,原本存放玻璃瓶的位置变成真空包装的制服套装。深蓝色布料在灯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胸标处用金线绣着振翅欲飞的鸟,翅膀末端缝着母亲的一缕白发。
监控显示器自动亮起。302室的实时画面里,三个穿不同年代制服的男人正围坐在茶几旁,他们撕开染血的折纸星星,将里面的字条拼成我的童年日记。其中一人举起2005年的火灾报道,烧焦的玩具厂废墟上,七岁的我正被穿米色针织衫的女人拽着逃跑。
梳妆镜突然映出双重影像。现实中的我满脸血污,镜中倒影却戴着母亲的翡翠戒指,正用口红在镜面书写倒反的文字:ot他们把你的童年分装在二十三个裹尸袋里。ot
当最后一道防线崩溃时,我抓起真空包装的制服冲向阳台。楼下停着印有物流公司标志的厢式货车,车厢门缝渗出暗红液体,在地面汇成我名字的拼音缩写。穿深蓝制服的快递员们齐刷刷仰头微笑,他们的瞳孔都纹着微型飞鸟图案。
回到客厅时,七百一十九颗星星自动排列成子宫形状。缺失的那颗突然从空调出风口弹出,展开是张新生儿监护室记录单:ot2003年9月15日,7号床女婴心脏停跳2分17秒ot。家属签名处按着枚带飞鸟纹样的指纹,与母亲骨灰盒上的封印完全一致。
衣柜深处传来婴儿啼哭。当我发疯般撕开所有夹层,找到的却是台老式DV机。播放键自动下陷的瞬间,监控画面里的三个制服男人突然转向镜头,他们同步举起我在不同年龄段的照片,每张背面都印着相同的编码——和星星罐底的结晶物光谱分析结果完全相同。
镜面开始渗出腥甜的液体。我用拆信刀刺穿梳妆镜的瞬间,无数双涂着丹蔻的手从裂缝中伸出。那些手腕上都戴着我的儿童银镯,内侧刻着ot第七批实验体ot的激光编码。当尖叫声终于冲破喉咙时,整栋楼的声控灯同时爆裂,在黑暗中织成一张巨大的飞鸟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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