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李季安身形一晃掠到跟前，简简单单，一刀劈下，和袭杀陈曦阳没有区别。
刀法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却蕴含着他的全部修为。在聊天的时候，体内元气疯狂聚集，几乎已经将他的手臂撑爆。丹田内的青莲就像被狂风吹过，东摇西晃。
蓄势的时间足够，威力便很大。刀身轻颤，一刀切开了天地元气，扭曲了厉剑明身前的空间。
剑圣又如何？刀，百兵之胆，如果因为敌人的强大就不敢动刀，他就不配持刀。
厉剑明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这一刀，似乎蕴含着他的剑道，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背负在身后的右手依旧未动，左手掐剑诀轻轻一点，嗡一声，刀势立止。
李季安身在半空，手腕一翻，三支袖箭射向他的眼睛。
厉剑明皱了皱眉，一个修行者，暗箭伤人，怎么会用如此不要脸的打法。
他的右手拂落了袖箭。
左手剑诀略有松动，李季安趁机挣开，一掌拍向厉剑明胸口。以厉剑明的修为，本来拍中了也无所谓，但洁白的剑服上印个血手印，总会让人恶心。
于是他退了一步。
围观的剑阁弟子发出惊叫。
来问剑的修行者中，比李季安强大的不少，从来未见剑圣退过一步。就凭这一点，只要今天他不死，就可以在江湖中傲立群雄。
但李季安不这么想。他只想杀人。
就这一步距离，他袖中飞出了淡青色的符纸。
火符！
他是天符师中境，单张火符的威力已经不亚于剑宗上境强者的全力一击。他不会符阵，但自创了合符术。数十张火符层层叠叠，猛然爆发，合成一道光束，射向厉剑明的胸口。
他合符的手法精纯，速度极快，眨眼间完成，厉剑明几乎避无可避。
众人围观之下，厉剑明突然有些后悔，怎么会陷入如此窘境，被一个境界低微的符师持续压制。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耀，大放光明，胜过白天的太阳，挡住了李季安的合符。
大光明剑！
许多弟子再一次惊呼不已。
从来没有人见过传说中的大光明剑，但都知道有这么一把剑，就在剑圣的手中。他未曾祭出过大光明剑，一直在温养剑意。在他眼里，只有张灿一人才配他用此剑出手。
但在今天，李季安给了他太多意外。
李季安一声闷哼，脚步踉跄，往后退去，气血翻腾。要不是九叶青莲诀护体，他喉咙里的那口血就要吐出来了。
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有意思。”厉剑明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手里的剑。“能逼我主动出剑的人，你是第一个。吴飒行也只能说是陪她走一招，希望她能学到什么。你的境界如此低微，能做到这一点，实在难得。”
李季安没有再度攻上去，他希望厉剑明再多说一会，让他缓口气。换做是他，断然不会让任何人喘这口气。
归元珠还没有被炼化，但已经开始补充丹田内的元气，修复他受损的经脉。
“休息够了吗？我要出剑了。”
他的话音未落，李季安已开始抢攻。霜华刀随同本人一体，眨眼即至。刀光闪烁，李季安的眼神坚定而又平静。杀人不该带情绪，会极大影响他的出手。
厉剑明随手荡出一剑，随心又随性，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却将李季安整个人直接撞退，口中鲜血狂飙。
“最后一剑，看好了。”厉剑明大喝道。
但他这一剑没有刺出。
因为眼前没人了。
李季安借着他一剑之势，顺势倒飞而出，突破他的小世界，消失在众人眼中。
淬剑阁众弟子哗然，这不临阵脱逃吗？非义士所为。
厉剑明突然仰天大笑，快意至极。
“有意思。”
他当然可以凌空再刺一剑，就像那次万里纵剑、伤他于南蛮一样，也可以起身追出。他的境界太高，选择就很多。
但他什么也没做。让他活着，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惊喜。
厉知焕来到他的身边，“父亲，副掌门已死，谁来取代？”
“比剑。两两放对，最终得胜者既为副掌门，次者为主事。不论年龄、男女、资历，用剑说话。”
“是。”
“陈曦阳！”
“弟子在。”陈曦阳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折了回来，站在众弟子面前。
“你和吴飒行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你若杀得了她，也是你的本事。若是她师父来淬剑阁寻仇，你师父死了，我却还没有死。”
陈曦阳大喜过望，跪拜在地，“谢掌门庇佑。”
“君子散是怎么回事？”
陈曦阳的心凉了半截，“当初北上草原，亲王宋泽光所赠。弟子不好推辞，就收下了。”
“你是想拿它对付谁？我吗？”
“弟子不敢。”陈曦阳伏下了身子。“弟子是报毁我淬剑阁那一剑之仇。”
“是吗？”厉剑明的声音冷得像块冰，“用君子散虽下作，你自行离开淬剑阁即可，我不再深究；但用这种幼稚的话来搪塞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可以任你玩弄？”
陈曦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颤声道，“弟子不敢。”
“你已经敢了。”
厉剑明屈指一弹，陈曦阳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他的丹田被剑气搅碎，全身修为尽废，痛不欲生。
“念你师父姚迎峰已故，留你一命，离开淬剑阁。”
陈曦阳痛苦的表情渐渐转化为愤怒，随后又变成木然。在众人的鄙视之下，慢慢离开了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他五岁即被白眉尊者相中，欲收为关门弟子。带回淬剑阁后，姚迎峰喜欢得不行，亲自向厉剑明要人，才收归门下亲传。十四岁便入超凡境；二十岁成为大剑士，厉剑明亲授秋水剑；二十五岁初入剑宗，三年之后入剑宗中境，与师父姚迎峰齐平。
他是被公认的，最有可能踏入剑圣境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赞美声。即便是在谭德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将军面前，他也有该有的尊重，也有拒绝亲王宋泽光拉拢的底气。他的骄傲，便是淬剑阁的骄傲。他甚至以为，所有剑修都应当是他这个样子，自信、洒脱、傲然于世。
现在什么都没了。连天天在墙角偷看他练剑、一脸的花痴相的外门弟子，现在脸上也写满了鄙视和不屑。
他走到门外，不知被谁从背后踹了一脚，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来，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