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呃。”
餐厅包厢中,党冬生摘下脸上的墨镜,和面前的霍敛面面相觑。
“搞什么?这不小孩儿吗?”
即将高中毕业,年满18周岁,还要被称呼一声“小孩儿”的霍敛垮了垮脸。
“这家伙,我还以为是个老哥们,叫什么不信邪……”
党冬生那嘴皮子不停:“敢情是个小孩儿啊!孩子,这顿回头我付啊,没理由叫小孩儿掏钱的!”
他看上去年纪不算小,估摸着得有三十五岁朝上。
说话做事都一股子北方人的作风,大包大揽的,干净利落,虽然嘴有点儿碎,却不令人讨厌。
霍敛本来没打算把其他人拉进他的计划里,但既然党冬生找上门来了,那就没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更何况,想演戏也得演员到位。
正巧,党冬生就是个很符合形象的绝佳演员。
霍敛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你需要扮演这个安保公司的老总,以公司发展需要贷款为由,约这个宋金鑫见面。”
“我明白,然后一见到他就把他按在桌子上?”
“……呃,当然不,我们得放他走。”
“放他走?!”
党冬生提高嗓门:“没门儿!我得把那家伙掐死在当场!”
“……”
男人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显得有些急躁。
“我得,我得……我得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扑上去勒住他的脖子,让他也尝一尝窒息而死的痛苦!”
霍敛歪歪头,有些好奇的问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
“你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报仇?”
“当然!要不然我何苦白跑这一趟!”
“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党冬生站在桌前,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这种陈年老事,得配着烟才说得出来。”
“请便。”
霍敛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给自己上了个过滤的小法术。
……
党这个姓氏说少见也不少,至少在上世纪末的社会福利院里,姓“党”的孩子大有人在。
党冬生是冬天生的,因为轻微兔唇和刚出生时黄疸严重,被遗弃在了福利院门口。
后来,他就在这里长大,在院长和社会好心人的赞助下读书、考学,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党冬生虽然出身福利院,但眼光足够优秀,零几年参加工作后,便将目光放在了电子商务在新兴行业上。
他南下打工,很快就乘上了时代的东风,借由线上服装生意一路发家致富奔小康。
15年的时候,他生意安定下来,那几年也正是电子商务发展的巅峰。
所有人都想成为第二个马云,大学设立电子商务专业课,让人们对于“未来是电子商务的天下”这一伪命题深信不疑。
党冬生想到了自己走出来的社会福利院,那里还有一大群跟他同姓的胞弟胞妹等待有人引路,直到他们走向勤奋致富的道路。
于是,16年的时候,党冬生回到东北老家,免费为福利院出来的孩子们提供电子商务方面的技术支持。
这一想法在当时是好的,可现在在党冬生看来,却是他将一群人引向末路的开端。
在2020年前,他确实带起了一些党姓家人。
他们在各种电商行业扎根,让党冬生一时认为,自己简直是什么大人物。
“那时候是有人在去世的。”
党冬生语气没什么波澜。
“不幸遭遇车祸的、有偶尔生意做失败跳楼的、生病的、有人发生口角出了意外的。”
“有些人跟我的关系很远,我没去喝过酒,托人给些白包,就算过去了。”
“可有一天——我记得很清楚,2020年春节的时候,虽然不让聚众,但我们还是悄摸的在我家聚了个餐。”
他顿了顿,仿佛有一口恶气塞在了胸口。
霍敛端起水壶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党冬生抓起温开水灌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
“我算了一下,按照我的预期,大概会来16个人。”
“这些都是跟我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在福利院长大,一起在外面打拼,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亲如手足。”
但是当晚只来了11个人。
大家和和气气的在桌子边坐下,但党冬生看出来了,大家兴致不高,心里揣着点儿事儿。
这么大年纪了,谁心里没点事呢?
党冬生没放心上。
他接着等。
等着等着,跟他关系最要好的哥们问:“还等什么呢?不吃饭吗?”
人还没来齐呢!
党冬生有些不悦。
这些人也太没时间观念了吧!
他请人吃饭,迟到这么久都不来?是不给他面子吗?
那哥们儿傻眼了。
桌子上一圈手足都沉默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哥们儿才说:“哪还有别人,就这些了。”
就这些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跟旁的人闹掰了吗?
“不是闹掰了……”
那哥们儿吞吞吐吐:“他们都……不在了呀!”
他掰着手指头算。
元载炒股失败,把家当都赔里了,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小河和老公因为钱的事吵架,被对方一花瓶开了瓢;
花姐有钱找刺激吸上了毒,注射过量嘎了;
北子为了省司机的钱,自己去运货,结果疲劳驾驶高速上侧翻当场就没了……
林林总总,仅仅一两年的时间内,他身边这些手足们,竟然悄无声息的没了五个。
……
“那个时候,我还没觉醒异能,总以为人各有命。”
“虽然伤心,虽然难过,但能怎么办呢?”
“而且20年的时候受疫情影响,快递都发不出去,电商生意受到严重打击。我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儿,也没太多想。”
“后来呢?”霍敛给他续了一根烟。
党冬生如梦初醒的放下手里的烟蒂:“后来……”
后来是晓红。
晓红是党冬生的初恋,他们同在一个福利院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后来党冬生南下打工,两人相隔千里,最后这根红线也就被风吹断了。
晓红嫁了人,生了个女儿,但因为婚姻不幸,25岁就草草离婚,独自拉扯着孩子。
党冬生回乡后,自然有那么点想法再续前缘。
他带着晓红一起做生意,谁曾想生意做起来了,两人却都越来越忙,连个说话的功夫都没有——这再续前缘的想法也就再一次败给了锦绣前程。
20年后,生意难做,线上厂商倒了一批又一批。
晓红的棉被生意也受到了打击,于是她来找党冬生借钱,至少先把工人的工资付了。
党冬生给她筹了点钱,但他的工厂效益也不好,那钱只算得上杯水车薪。
等再过两个礼拜,晓红却喜出望外的告诉他,有个心善的西北老板用很低的利润借了她一笔钱。
党冬生问他利润多少,答2。
晓红很高兴,党冬生却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