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脸色变了又变。
霍敛注意到他搭在养羊户身上的手握了几下,但最终只是说:“何至于此。”
他拍拍手,养羊户盯着两人慢慢的撤了。
笑容又回到了老头脸上:“老头子我呀叫许来也,你们刚才应该是听错了。我是这个村的书记,因为村长卧病在床,所以这个村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找我处理。”
“许来也~”
钟宝瑜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这名字好啊,听着不像是现代人的名字。”
老头笑笑。
“这个不重要,我问你人呢?”
“人?”老头反问。
“装傻是吧?”
“不敢不敢,你既然来找人,是不是得出示一下你的证件?”
“怎么,查我背后关系?”
“总是要看看的,要不然谁都过来扬言要找人,那我们这小村子不被折腾的一团糟?”
钟宝瑜虽然没什么证件能掏给他看,于是女人走上前去,盯着那老头的眼睛。
“我再问一遍,人呢?”
霍敛眼皮一跳。
他产生了一个错觉。
眼前站着的,似乎从某一刻开始,突然不再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钟宝瑜,而变成了一个什么野兽。
熊、狮子、豹子之类的,充满了压迫性的野生动物。
背对着钟宝瑜的霍敛尚且有这样的感受,那直面的许老头呢?
他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跟我来。”
他转过身,朝村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走吧!我还能把人放在村子里不成?”
霍敛看着那只脚,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许老头。
于是他问道:“人还活着吗?”
“……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杀人狂!”
瞧你的满身黑气,很难不是杀人狂。
霍敛和钟宝瑜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抬脚跟了上去。
……
彭维躺在笼子里等死。
他以为自己前几天那个晚上就该死了。
毕竟他看到了这个村子最古怪可怕的一面,看到了许老爷最恐怖的一面。
他竟然不仅能把人变成牲畜,还能把牲畜变成人!
彭维亲眼看见那个养羊户脑袋上长了个羊头!
而许老爷只是用手抚了抚他的脸,那个山羊头就重新变成了人脸!
只不过从山羊变成人的养羊户好像又老了一些。
彭维猜测,可能是逃走的那个孙蕊伤到了养羊户,导致它维持不住自己的外貌,重新变成了一头羊。
而许老爷可以把它变回人形,只不过代价是消耗养羊户的生命。
不,不对……
彭维躺在上了锁的鸡笼里,心头涌起一个荒唐的猜测。
那些村民,应该真的是人。
只不过是被许老爷用某种手段变成了动物,为了以人的身份活下去,只能对许老爷言听计从。
“……”
难怪那天晚上许老爷只是把他抓出来单独关起来,并没有杀他。
他也会被许老爷“驯化”,成为他杀人的帮凶吗?
彭维躺在笼子里,心如死灰。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做什么选择呢?
恐怕真的会听许老爷的话,毕竟他不想当一只鸡,尤其是一只母鸡。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脸朝向笼子外,祈求着那一丁点的阳光能洒在他身上。
但事实总不能如他的愿。
有一个黑影出现在那里,将阳光堵了个严严实实。
彭维抬头看去。
“……咕咕哒。”
是凤娟。
是把他引到这个村子里来的许凤娟。
彭维本该跳起来大骂她,再不济也要用喙去攻击她。
可现在,彭维一动都不想动。
甚至连害怕都感觉不到。
他不知道是面对一个可能已经死掉的女鬼比较可怕,还是自己变成鸡,要在这个山窝窝的村子里待一辈子再也没法见到爹娘更可怕。
“咩……”
凤娟蹲在笼子外,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咕咕哒。”
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咕咕咕咕哒。”
这大概就是你对我冷暴力分手的惩罚吧。
“咕咕咕咕咕咕哒……”
我想我爸妈了,但他们应该不想有一只鸡当儿子,他是说,一只母鸡。
“咩……”
凤娟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挂在鸡笼子上的锁。
“咔哒。”
彭维愣了愣,突然翻身跳了起来。
小母鸡激动万分!
“咕咕咕咕哒?!”
你能碰到锁?!
凤娟是实体?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能把钥匙给偷来?!
……
“为什么在山上?”
钟宝瑜问道。
老头走在前面,他的脚步很稳,一点都不像一个六七十岁的老翁。
“山上有祠堂,叫起来听不见,是关押一个人最好的地方。”
“祠堂?”
“洞子山村的祠堂。”
霍敛没说话,他只是觉得这条路眼熟的很。
像是……梦里那个农户走过的路。
“对了,你们村门口那个界碑是什么意思?”
霍敛问道:“如意永昌皇帝是谁?”
老头愣了愣,“是我爹。”
“你爹是皇帝?”
“过家家一般的把戏罢了。”
许老头摇摇头:“你们看着也觉得好笑吧?”
“胆子倒挺大,在这片大地上复辟帝制?”
“干过这种事的人不少。”
老头带着他们向山上爬去,远远的,瞧见了一个山洞。
那山洞门口用栅栏围着,又有树木灌木丛遮掩,所以第一眼很难看出那地方有个山洞。
要不是霍敛在梦里跟着农户来过一次,他估计也会忽略。
“在洞里。”老头说道。
和农户来的时候不同,洞里不再需要点起火把照亮,而是安上了电灯。
老头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子,打开了电灯,这山洞里顿时亮堂堂的。
霍敛终于有机会看这山洞上的壁画了。
一个看上去威高权重的人坐在上方,接受着三牲祭祀。
然后,那些用来祭祀的牲口变成了人,侍奉那人左右。
后来,权高者离去,那些牲口变作的人开始互相厮杀。
最后,只有一脉活了下来。
那一脉人捧着一个册子,欣喜万分。
“……”
霍敛看向许老头:“这墙上画的是什么?”
许老头沉默了几秒钟:“一些古人过家家的绘图罢了。”
“哦?”
“祠堂就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