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间的雪原多了无数明艳的花，灵若瑄便是最引人注目的一朵。
她如百花之王立与玄烈的身前，接受着沧澜人高呼的一声皇后，也接受着天罗神殿中那些惊讶的眼神。
嘈杂的议论再度在四方势力中响起，不少人看到神族兵士急剧的增加，神色凝重的将此处拱卫了起来。
若说沧澜使团的到来，让神族人只能冷漠相待。可是灵若瑄来到此处，神族的态度却只能变得郑重。
因为灵若瑄不是齐胥梅，也不是那位御史曾荃。她是淩仙宫的大弟子，不就之后，也是沧澜人族的皇后。
不管如何敌对，赤勒城立的守将也不敢让她在神族地界有半点闪失。是故明知此时营地里正发生着对峙，他们不顾众多势力的担忧加强了防卫。
这便是一国之后，不管是敌人还是盟友，都必须保持着尊重。
就算是神子玄烈也不得不如此，等灵若瑄让沧澜众人平身之后，他也俯身对着淩仙宫大师姐行礼。
灵若瑄微微点头作为回应，目光落在了陆凝霜身上。
白裙少女今日已经被一桩桩因她而起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乍看到自己最亲近的师姐出现在面前，终于挣脱了玄烈的手扑进了她的怀中。
感受到小师妹冰冷的体温，灵若瑄心疼的皱了皱眉。随后他责怪的看了亦在原地发愣的君临，开口道：
“看样子，君爵爷对凝霜师妹照顾得还不是很周到。那接下来去神皇城的路，我淩仙宫圣女还是随自己的车驾赶路吧。”
灵若瑄话里没有商量的意思，君临欲言又止，却在未来皇后许来的眼神中住了嘴。
他发现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至少陆凝霜不用跟着玄烈离去。
可他愿意不代表玄烈愿意，天罗神殿神子收起了自己纸伞，皱眉道：
“皇后娘娘…”
“若瑄尚未嫁给人皇，玄烈神子可以称我一声师姐。”神子的话刚出，便被灵若瑄打断。她这句话虽然抢了先，却仍旧是对天罗神殿表达善意。
玄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陆凝霜。
“灵师姐，凝霜本就应该跟着我走。你现在说要带她离开，莫不是为了帮那小子？”
他直言而问，敬重的是整个东域人族带来的压力。不管如何这门亲事是淩仙宫主动提出来，天罗神殿的姿态仍旧应该高上几分。
可灵若瑄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她想起方才玄烈死死抓住凝霜师妹的一幕，淡淡道：
“这是我淩仙宫的家事…”
和玄烈方才对君临所言一样，淩仙宫大师姐用同样的话回复了玄烈。神子面色为之一僵。
见此情形，方才出面的那天罗神殿男子又站了出来。别人不识他是何人，可灵若瑄却有他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乃是天罗神殿掌教义弟，名唤徐琰。在教中地位颇为尊崇，也算得上是灵若瑄的长辈。
若无未来皇后头衔，灵若瑄还当向对方行礼。徐琰也知道分寸，先俯了身才道：
“灵仙子此举怕是不妥。”
“还请赐教。”灵若瑄说道。
“陆圣女虽然还未与玄烈成婚，可两人亲事已定。他小两口本就是已经一半属于对方，趁着这神皇大典之行，让他二人彼此了解一番，不正是美事一桩？”
徐琰巧言善辩，灵若瑄一时也找不出他话里的漏洞。对方见她沉默，再度说道：
“更何况方才陆圣女已经有了跟神子同行的意愿，那君爵爷百般叫唤她也不愿意去沧澜阵中，我想你我身为师门长辈，也得听听她的意思。”
此话一出，灵若瑄微微惊讶。她低头摸了摸陆凝霜头上的青丝，低声问道：
“你真的愿意和玄烈一起去？”
方才所见，陆凝霜的确没有挣脱过玄烈牵着她的手，也没有往君临那边走上一步的意思。
难道…她的心思并非她这个师姐心中所想。已经，不愿再和君临有所纠缠？
灵若瑄心绪也跟着乱了起来，陆凝霜在她怀中微微抬起了头，她才发现在即胸前的衣襟上满是少女的泪。
“告诉师姐，你怎么想的？”
灵若瑄把小师妹拉进了同门的环绕中，她决定撇开那些让人厌烦的男子，听听陆凝霜自己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
陆凝霜的鼻子都有些微红，她拖着哽咽的声音，艰难的摇了摇头。
“那个玄烈…给我的感觉很亲近…”
“亲近？”大师姐沉吟道：“所以，你觉得他不必君临差…或者还要更好一些？”
“不知道…”她还是不知，不知那奇怪的感觉究竟如何言明。
灵若瑄深吸一口气，她只能凭借着自己对陆凝霜的了解，去猜测她心中的感受。
“那就是，你觉得和他说话的时候要开心一些，没有烦恼。而跟君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难过？”
“好像是…”陆凝霜艰难的止住哽咽，想起自己离开师门之后心里啃萝卜的兔子越来越猖狂，觉得师姐的读心术真的很厉害。
灵若瑄没有读心术，却也明白了那种感受。她从同门身影缝隙中看了看玄烈和君临，长叹一口气道。
“师姐…”
“凝霜…”
“你说如果一个人让你哭，一个人能逗你笑。我…我应该喜欢谁？”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应该不应该。”灵若瑄摸了摸陆凝霜的头，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在师姐看来，你和君临的路很难有结果…”
大师姐一直忍着不去影响陆凝霜的决定，可见到自己最心疼的小师妹从无忧无虑变成了现在这般，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
或许师父所言才是对的，君临的重情重义已经给了别人，便很难做那个逗小师妹笑的人。
陆凝霜听到她的话，沉默了很久。她眼眶里的泪水又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地成冰。
“那我…”
最后她转过了身，目光穿过人群定格在了君临身上。那少年一直也看着这一边，见她回望，脸上浮现了笑意。
而很快君临的笑便凝固起来，他看到陆凝霜很缓的移开了目光，把身子转向了玄烈。
再缓再慢，也终究是离开。君临觉得浑身的血冰冷了下来。
陆凝霜慢步走着，灵若瑄没有阻拦。同门师姐们心疼的看着凝霜小师妹虚浮的步子，一旦她走到玄烈的身边，很有可能就再也不会回到淩仙宫。
营地之间，寒风越来越烈。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却难以掩盖从白衣姑娘身上流淌出来的情绪。
除了天罗神殿一行人，不管和此事有无关联的人都沉默了下来。玄烈再度轻蔑了看了一眼君临，对迎面走来的陆凝霜展开了怀抱。
来吧，我的姑娘。
“等…等一下…”
忽然间，君临干哑的声音刺破了风雪。他似乎不甘心的把所有人的目光又拉回了自己身上。
玄烈怒目相视，众人报以同情或看笑话的目光。
君临都不在乎。他只在乎陆凝霜会不会停下脚步。
陆凝霜停住了，颤抖着身躯转面看着君临。
只是，她刚才已经看过，这一眼又能改变什么？
君临也不知道，他在陆凝霜的目光中缓缓俯身，从地上捣弄着什么。
随后少年又缓缓，起身如释重负的对着陆凝霜傻笑。笑声之中，他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想不到也听不懂的话：
“我们来玩游戏吧。”
话音未落，君临轻轻的对陆凝霜挥手。一团白色的影子抛弃了弧线，印在了所有人的眼眸。
那影子不快，以陆凝霜的身手可以轻易避开。
可是少女没有躲避，那一团白色在眼眸里越来越大，而某种情绪和某些画面，也在她心头越来越清晰。
“啪…”
一团小雪球精准的落在了她泪痕未干的面颊上，寒风很快就吹走了雪渍，露出她依旧倾城的脸。
那一双眼出现了迷茫，流露回忆，然后渐渐明亮。
然后陆凝霜忽然也笑了，笑得再次落下了眼泪。她凝视着少年，弹指便回应了漫天的雪球。
雪球和她的话语齐至，落在了君临身上，化进少年心底。
陆凝霜挥了挥小拳头道：
“君临哥哥，看在你从来没赢过我的份上…”
“凝霜再陪你多玩一些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