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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暂解危机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听了先生的话,七弦脸色煞白,额头满是汗水,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与人生死搏杀他不怕,受伤甚至死亡他也不怕,可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无辜是他无法接受的。

    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福伯、狼牙部族人、甚至阿公和长嘴受到伤害,更是他宁可死也不愿见到的事情。

    “人类世界本是如此,既然你走出大山准备入世,就必然会见到这个世界更加残酷、更加阴暗的一面。”

    说到此处,齐先生看着面前这个新收学生的眼睛缓缓问道:“七弦…你怕了么?”

    “我…”

    七弦不敢想象那种最坏的结果,满脸惊惶地避开先生目光低头嗫嚅道:“我…我怕…”

    “怕的是什么?”

    “我怕福伯受到伤害,我怕族人受到伤害,我更怕阿公和长嘴受到伤害。”

    “呵呵,知道怕就好…”

    齐先生脸上居然浮现出微笑来,满意点头看向七弦说道:“唯有所惧,心才能有所虑,行才会有所止。”

    “…”

    见七弦明显没太听懂这句话的含义,齐先生耐心解释说道:

    “心有所虑,说的并非毫无意义的焦虑或者忧虑,而是让你在做出某些决定和行动之前,一定要提前考虑到事情的后果以及应对措施。”

    “行有所止,说的并非就不去做那些你认为对的、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而要理智清醒,将施行做法控制在某种必要限度内,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肆意妄为。”

    想起此前打断人家四条腿的事,琢磨着齐先生这些话,七弦忽然眼睛一亮说道:

    “必要限度…比如对那个白胖子,我可以躲避开去不予理会,也可以揍他们一顿,甚至可以打断他四个手下的腿以示警告,这些都不算超过必要限度。”

    “但如果直接打断白胖子的腿,或者动手杀了人,就明显超过了别人心里的必要限度,便会招来他那个做廷尉老爹的疯狂报复。先生…是不是这样的?”

    “没错!”

    齐先生微笑点头,眯眼看着七弦,熠熠目光中隐隐有所期待。

    七弦没注意先生的表情,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所谓“必要限度”让习惯直来直去、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憋闷了好半天才迟疑着问道:“先生,有没有办法让自己痛快些,这么瞻前顾后地多憋得慌啊?”

    “哈哈哈…”

    看着七弦满脸无奈,齐先生忍不住开怀大笑,笑过之后才缓缓说道:“有啊…你可以对所有人隐瞒根脚来历,居无定所随处漂泊,让人抓不到你、也找不到你在意的人和事…这个法子适合你么?”

    七弦挠着脑袋想了想,觉得那样实在很难做到,便摇了摇头。齐先生慢慢收敛笑容接着说道:

    “也可以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让人使出全部能耐都对你无可奈何,强大到让人想想你的实力就失去所有报复的胆量…这个法子适合你么?”

    七弦挠着脑袋继续想,觉得这个办法虽然没问题,却肯定需要个相当漫长的过程,立刻强大到那种程度明显不可能,只好点点头又摇摇头。

    齐先生脸上神情逐渐郑重起来,捻着颌下长髯眯眼说道:“如果猜得没错,是不是…你有信心在不远的将来拥有那般强大实力,却觉得自己还需要些成长时间?”

    “嗯!”

    七弦点头,听齐先生接着说道:“那就同时做三件事…其一,尽量缩短这段成长所需的时间。其二,在拥有足够实力前保持理智,学会控制情绪,学会隐忍和退让。”

    “其三,寻找一些已经拥有强大实力的人做靠山,将自己的潜力展示给他们看,付出你能够接受的代价来换取必要的庇护。”

    “哦…”

    七弦挠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细细咀嚼品味三句话说的三件事。

    前边两件事倒是挺简单,后面这第三件却有点不太容易理解,实力强大的人世上肯定有很多,可总不能呆着没事满世界到处去乱找靠山吧?

    展现自己的潜力就能换来庇护吗?潜力潜力…潜力都包括些什么东西?该怎样进行展示?能够接受的代价又能是什么?

    齐先生今年五十八岁,宦海浮沉近四十载岁月中接触过不知多少个人、经历过不知多少件事。看着七弦抓耳挠腮满脸懵懂模样,自然知道初出大山的小家伙在琢磨些什么。

    “七弦啊…”

    齐先生没打算再多解释,许多事情只靠听人说很难能够理解,将别人指点与亲身经历结合起来方有机会悟得明白。

    于是指指桌上棋盘,正要趁饭前空档再“虐”七弦几个回合,就听院门被人“咚咚咚”敲响。

    “别敲了,进来吧。”

    齐先生头都没抬起来,淡淡应一句便对七弦说道:“坐下…我们继续…下棋不仅仅是种游戏…每落一颗子,都要预判对方可能采取的措施、预先计划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是种很好的锻炼方式。”

    “先生教诲,七弦定当铭记于心。”

    七弦面对先生坐在石凳上开始拣拾棋子,习惯性地散出灵识“看”向院子门口。此举并非源自不信任,而是因为任何时候都注意观察背后动静,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院门轻轻打开,脚步缓缓走进来个穿深灰色官衣、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

    此人蚕眉凤目、小嘴薄唇,这些居然跟齐先生有六份相似。可加上一双深邃漠然眼睛、一张苍白森冷面孔、一只凌利鹰钩鼻子,却明显给人种深沉阴鹜感觉。

    “侄儿连海,拜见叔父大人!”

    中年男人走到齐先生斜对面近丈处站住,忽然俯身跪地行了个晚辈大礼,嘴里一句貌似恭恭敬敬却没多少感情色彩的话,惊得七弦差点儿从石凳上站起来。

    这个穿官衣的男人名字叫做“连海”,“齐”先生的侄儿自然也应该姓“齐”,祁连海、齐连海…莫非他就是白胖子他爹、齐先生口中那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镇北城廷尉?

    齐先生手里捏颗棋子,眼睛看着棋盘思索第一步落子位置,嘴里淡淡说道:“免礼吧…你官服在身,不必对我这致仕赋闲之人行此大礼的。”

    “二叔既是连海亲叔,又有抚养成人大恩,连海不敢丝毫不敬。”

    祁连海叩了个头,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见齐先生一直眼盯棋盘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便将锥子般尖锐的目光往七弦身上转了个圈,迟疑着问道:“二叔,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啊?哦…你说他呀?”

    齐先生依旧没抬头,手里第三颗棋子落在个比较满意的地方,又拿起颗棋子来随口说道:“呃…你管他叫小兄弟倒是叫对了,他名唤七弦、是我最小的授业门生…”

    “啊?!”

    祁连山闻言有点傻眼,嘴角咧出一丝苦笑心道我他娘真是嘴欠,二叔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门生?小川真是瞎了眼,居然欺负到老头子门生头上。

    “七弦呐,这位是老夫过世长兄之子祁连海,来见个礼吧,你这位世兄…他在镇北城里势力力不小,以后当能帮衬你一二。”

    有齐先生发话,七弦连忙从石凳上站起来躬身拱手口称连海世兄,先生紧接着跟上一句:“连海贤侄…你这个世弟在本城没什么亲人,能不能帮忙替我照看着别让他挨了欺负?”

    祁连海眉头拧成个疙瘩、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本以为只是个讨二叔喜的臭小子罢了,自己进来转一圈、编个理由就能给弄出去给自家儿子出气。

    可没想到他竟然被二叔收做授业门生,这回不仅没机会出气了,还得加以保护不能让他挨欺负,这他娘叫什么事儿啊。

    “怎么…老夫求不动你这位廷尉大人么?”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别提老头子为官多年、门生故交满帝国,致仕后的影响力依旧非常巨大。他张嘴说句话,连镇北城主或者黑甲军主都得给足面子。

    哪怕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老先生,祁连海也不敢轻易违逆。

    因为天辰以孝立国、以武治国,就算帝国皇帝都不敢在“孝”道上丝毫含糊,一百个廷尉也担不起“不孝”这么顶比山还沉的大帽子。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咬着后槽牙拱手还礼,笑容僵硬地应下齐先生给临时布置的任务,憋着份郁闷无比、愤懑无比的心情转身走掉了。

    祁连海走的时候没说来意,齐先生也没问他要不要留下一起吃饭。

    看来叔侄关系并不融洽,不知道两人之间存在什么矛盾、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怎样的纠葛。可此等纯粹家庭内部事务,齐先生不主动提起,七弦这个做学生的不方便好奇发问。

    于是两人就闷头下棋,子过后,齐先生忽然笑着说道:“七弦啊,现在知道靠山的用处了吧?”

    “啊…”

    七弦愣了一下,才想起祁连海来之前先生的话,连忙使劲点头,点完头又咧嘴问道:“先生…以您做靠山得到庇护,我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