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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 章 商谈盐矿价格

    燕王的邀请信送抵怒蛟岛时,燕王刚回师顺天,与守军内外夹攻。以南军为主的李军支持不住,李景隆乃魔教中人,生性自私,一见形势不对,立即率先逃遁,连夜奔回德州。大军见主帅先逃,谁不爱惜性命,一哄而散,落荒逃亡,或弃械归降。此时怒蛟岛恢复平静,降卒被送往岳州、黄州、武昌等地,改编入燕王的联军内。现在人人均认为燕王是真命天子,兼之翟雨时施出种种怀柔手段,使这些投诚的兵将更无异心。怒蛟帮众总动员收拾岛上疮痍处处的残局,保留有用的堡垒,重建码头,增加新的防御设施,在防守上更是无懈可击。移居小怒蛟多时的眷属陆续回巢,使岛上恢复了昔日热闹和平的气氛。最令怒蛟帮人欣悦的就是在收复怒蛟岛时擒回了瞿秋白,上官鹰亲手将大仇人关在牢内,又制着他的经脉,叫他求死不得,只能等待处置。

    当日下午,虚夜月等众女乘船来与夫郎们相会,同行的还有不舍夫妇和韩清风,后者精神体力已恢复旧观,谈笑风生,更使各人心情开朗,充盈着云开见月的感觉。当晚在怒蛟帮位于主峰山腰的总坛里,大排筵席,庆贺收复怒蛟岛。岛上头目级以上的人物均有出席,数千人济济一堂,桌子直排至外面的广场去。张灯结彩下,人人满面欢容,尚未正式开席,闹酒猜拳戏谑之声,早震荡着怒蛟岛上,染着夕阳余晖的天空。欢乐的气氛,使人兴起毕生难忘的感觉。

    虚夜月等诸女连结成群,霸占了广场边缘处可俯瞰前岛的几张特大桌子,叽叽喳喳地说笑不停,气氛热烈至极。这时见到又有战船驶来,左诗喜道:“定是大哥和秀秀小姐来了。”

    虚夜月笑道:“诗姊最挂念的就是浪大叔呢!”

    谷倩莲道:“看来不像哩!浪大侠怎会坐这么大条的船来,照我看若不是陈渲大人,就是叶素冬师叔他们,又或兰大人,总言之不会是浪大侠,谁敢和本姑娘赌一注。”

    双修夫人谷凝清的声音传来道:“小莲动不动就要赌,你拿什么来输给人呢?”

    众女欣然回首,不舍和风行烈左右傍着仪态万千的谷凝清,从人堆里走过来。

    谷倩莲俏脸微红,撒嗲道:“人家只是说说罢了!嘻!不过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赢的。”

    众女纷纷起立向不舍伉俪施礼。金发美女夷姬、翠碧、小玲珑和小菊等忙伺候三人坐下,奉上香茗。

    趁着来船尚未靠岸,不舍纵目四顾岛外洞庭日落的美景,叹道:“怒蛟之战,实是明室内争的转折点,允炆从此役开始,声势由盛而衰,现在只能设法保全京师和江南的州府,再无力北讨燕王,强弱之势,不言可知。”

    薄昭如道:“但天下兵马,大部分仍掌握在允炆手上,形势怕仍不是那么乐观吧?”

    韩宁芷天真地道:“有韩郎帮他忙,怕什么呢?人人都说韩郎所帮的一方,定可取胜。”

    众人莞然失笑,亦觉她所言不无一定的玄妙道理。有运道的人,总是走在一起的。

    谷凝清笑道:“这或许就是燕王如此急切要韩柏去见他的原因,谁不想有个洪福齐天的人傍在左右?”

    左诗等刚抵达,尚未知道此事,齐声追问。风行烈说出来后,宣布道:“在下刚和岳丈岳母商量过,决定事不宜迟,明早立即起程。”

    众女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各散东西,将来还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日,伤感得说不出话来。

    庄青霜有点紧张地问道:“韩郎会去吗?”

    风行烈道:“有热闹凑他怎会不去?他还要到静斋找梦瑶呢!”说完想起靳冰云,心头一阵感触。

    虚夜月哪知他心事,拉着谷倩莲的手欢呼道:“好了!我可以送小莲一程,霜儿也可见她爹娘了。”

    左诗想起自己身怀六甲,体力又远及不上庄虚二女,黯然道:“我留在这里,你们去吧!”

    谷姿仙笑道:“不用怕,现在我们称雄水道,大可坐船前去,那诗姊、柔姊和霞姊,就不用和夫郎分开。”柔柔等化愁为喜。

    红袖怨盼着道:“长征也去就好了。”

    戚长征的声音传过来道:“乖宝贝说得好,为夫我刚和二叔他们商量过,决定随团出发,去作燕王的近身护卫,现在胜负之势昭然若揭,只要燕王健在,胜利就属于我们。”

    随他来的韩柏笑嘻嘻道:“诸位嫂子最要紧谢我,若非我声泪俱下劝老戚收回原意,他定会立即作了新一代的影子太监啦。”

    众女立时笑作一团,谷倩莲则低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韩慧芷刚新得谷姿仙这好友,哪甘愿明天便要分开,喜得欢呼拍掌,惹得众女热烈附和,闹哄哄一片。

    戚长征挤入寒碧翠和韩慧芷两女之间,对着韩柏笑得喘着气道:“小心老子把你嘿!”见到谷凝清在座,终不敢吐那个“阉”字出来。

    范良极和云清成双而至,前者翘首看着刚泊到岸旁的战船,笑道:“应是老浪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莲姊赌上了。”

    范良极笑嘻嘻道:“她拿什么作赌本?”

    众人笑着望向谷倩莲,看她的反应。虚夜月与谷倩莲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阵线,不屑地道:“人家无双国珍宝遍地,赌什么有什么,只怕你输不起哩!”

    这张特大的桌子此时挤了近二十人,早插针不下,风行烈慌忙让位,给云清坐好后,与范良极站在云清身后,笑道:“月儿是否也加入赌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挤到韩柏身旁凑热闹,这小子兴奋地插嘴道:“老……嘿!”望了云清一眼后,改口道:“老范就拿个宝藏出来,赌小莲的一个香吻吧!”众人一齐起哄,乱成一片。

    范良极狠狠盯了韩柏一眼道:“这小子整天都在谋我的身家。”

    谷倩莲则俏脸飞红,偏又爱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赌便赌吧!我定赢了你那宝藏过来。”

    戚长征向风行烈笑道:“人说一诺千金,你的小莲可贵多了,一吻便值上个宝藏,羡慕死我们哩。”

    喧笑声中,各人均对来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但给一座堡垒挡着了视线,看不到来客登岸的情况。

    韩柏道:“风兄莫要见怪,我也想吻小莲的脸蛋,范大哥和我一场兄弟,自然肯另借一个宝藏出来给我作赌注,让我加入赌局。”

    谷姿仙笑道:“太不公平,你岂非无本刮大利,你的赌注应是你其中一位娇妻的脸蛋儿才对。”她乃外族血统,作风开放,兴之所至,说话更是大胆豪放。

    虚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这么知书识礼,赢了都没有用,包管他免收赌债。”

    风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儿错了,无论赢输,我也想亲亲你的脸蛋。小莲虽赌来的不是浪大侠,但各有各赌,我却赌是浪大侠,嘿!所以我怎也会赢的。”

    韩宁芷想破头也想不通地道:“宁芷给你的话弄糊涂了!”

    “笃!”一支卷着消息的劲箭由下方射上来,插在登上此处长石阶尽端的大木桩上,箭尾不住晃动。这是怒蛟帮岛内的木桩传书,分段射箭,能像烟火台般把消息迅速传达。

    戚长征动容道:“究竟是何人来了?竟要木桩传书这么紧急,应该不会是大叔。”招手把刚拔下长箭的哨卫召来。

    谷倩莲鼓掌道:“哈!这么容易便赚了两个宝藏,我可以买很多东西回无双国。”

    不舍和谷凝清对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对复国大大有利。

    戚长征此时接过长箭,解下传书。范良极暗忖看来横竖是输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莲是我的好妹子,无论赢输,送你两个宝藏做嫁妆又如何!”寒碧翠和韩慧芷靠了过去,争看戚长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儿啊!原来是虚老伯来了!”虚夜月剧震下不敢轻信地瞪大美目。

    谷倩莲鼓掌道:“好啊!小莲真的赢了。”

    戚长征大笑道:“小莲开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联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错过了吻小莲脸蛋的良机。”

    谷倩莲霞生玉颊时,韩柏跳了起来,嚷道:“月儿!还不和我去接岳丈。”虚夜月这才懂得欢呼雀跃,领头奔下山去。

    浪翻云和风采如昔的鬼王虚若无,意态悠闲的拾级而上,后面跟着的是怜秀秀和七夫人于抚云,还有铁青衣、碧天雁、歧伯和花朵儿。虚夜月狂奔下扑,小鸟般投进鬼王的怀里去,又叫又跳,雀跃不已。

    鬼王搂着爱女香肩,怜爱之情,溢于言表,皱眉道:“快做娘了,还不检点一下,动了胎气怎么办?”转向来到身前的韩柏训斥道:“你要照管着月儿才行啊!”韩柏嘻皮笑脸地答应。

    浪翻云微笑道:“自先帮主过世后,怒蛟岛还是首次这么兴高采烈呢。”

    此时众人纷纷前来迎迓,坐在堂内主席的上官鹰、凌战天、韩清风等迎出门来,把浪虚两人和铁青衣、碧天雁接进大堂里,怜秀秀则被诸女拉了到她们的席位去凑热闹。虚夜月见到其父,当然缠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着韩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细语道:“鬼王在这里住几天后,会带我潜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拦江一战后,你可否返来陪人家,小云希望孩子出世时,有你在旁陪伴呢。”韩柏计算日子,知道怎么也赶得及,点头答应。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诸女打招呼。

    韩柏赶入大堂,位于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满了人,浪翻云和虚若无自是居于上座,依次是不舍夫妇、范良极、凌战天、上官鹰、翟雨时、风行烈、戚长征、老杰、郑光颜、梁秋末、铁青衣、碧天雁、荆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围均是联军中的领袖级人物。

    韩柏坐入正小鸟依人般缠着鬼王的虚夜月之旁,上官鹰长身而起,举杯道:“各位前辈叔伯兄弟,这第一杯酒我们是为光复怒蛟岛喝的。”全场轰然肃立,同向首席举杯致贺。

    凌战天扬声道:“第二杯是为多谢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时的奇谋妙计干杯。”轮次添酒后,众人一齐起哄,喝掉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这第三杯酒贺些什么呢?”

    浪翻云微笑举杯道:“预祝燕王一统天下,万民长享太平。”

    众人纷纷叫好,一饮而尽。笑闹一会后,众人坐回原席内,开怀谈笑,享用着不断端上的佳肴。

    这时陈渲和兰致远赶来赴宴,两人见到鬼王,喜出望外,执礼甚恭。两人给安排坐在荆城冷和韩柏之间。

    兰致远报喜道:“我起程前刚收到顺天来的消息,燕王大败李景隆,这魔头仓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马。”

    众人大喜,追问其详。只有鬼王面无喜色,浪翻云看在眼里,微笑道:“虚兄为何闻报不喜呢?”

    众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翟雨时这智计过人的活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叹道:“小棣勇略过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论谋术却始终及不上元璋,不过以之得天下,仍是绰有余裕,不过还应有几年波折。”

    范良极讶道:“燕王不是刚打了几场大胜仗吗?为何虚兄反觉得燕王差了一点儿呢?”

    不要说其他人,浪翻云这么淡泊明达的人,都给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虚某般对朝廷内外情势了如指掌,所以不明白个中微妙之处。允炆走得最错的一着,应是以李景隆做主帅,此事可问陈渲,看他有何感想。”

    陈渲点头道:“威武王说得对,李景隆一向与军方全无关系,论资排辈,队尾都不应有他沾边的分儿。他负责削平其他各藩,此只属小事一件,军方将领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统帅北讨燕王,可就无人肯心悦诚服,反更使人深信他是天命教的邪佛钟仲游的传言,于他更是不利。说实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这是主因之一。”

    兰致远道:“据京师来的传言,恭夫人极可能就是单玉如和钟仲游两人生的女儿,所以允炆如此重用钟仲游,自家人关系当然不同了。”众人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单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钟仲游及允炆母子间的权力关系,应可因她作缓冲,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单玉如一死,这种平衡再不能继续下去,产生出究竟应是天命教为主呢?还是当皇帝的允炆做主的严重问题。白芳华等被迫引退,实肇因于此。”

    翟雨时恍然道:“听虚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允炆首要之务,就是把兵权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女儿和孙子。”

    不舍不解道:“可是燕王大败李景隆又会引来什么问题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将,说起话来自然直接坦白。这也正是众人的疑问,眼光集中到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当今明朝硕果仅存的元老身上。

    虚若无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专讲损人利己,绝不相信外人。所以当日我知道允炆派耿炳文讨伐燕王,立知天命教会扯他后腿,使他兵败,好褫夺他兵权,使南军能尽入李景隆手中。”

    陈渲赞叹道:“威武王虽不在场,却有如目睹。事后耿将军曾向我大吐苦水,允炆虽号称给他三十万兵,实际上只得十三万人,强弱悬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哪能不被杀得抱头鼠窜。但换了李景隆却是另一回事,短短个多月就给他调集了五十万人,若换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说不定吃败仗的是燕王呢。”

    虚若无道:“这正是关键所在,若我是小棣,会设法把李景隆的大军陷在北方,最好是允炆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南兵难抗风雪,不战自溃,到地上积雪难行困住南军,再以奇兵南下长江,由水路突袭京城。当允炆仍以为顺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祸临头。何况李景隆的久战无功,更会动摇军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诚过去。”众人为之倾倒,并深服盛名之下无虚士,鬼王确是开创天下的雄才大略之辈。

    兰致远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顺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虚若无和浪翻云相视一笑,莞尔道:“这应是你们这些后生小子的事。虚某现在只想笑傲山林,干一些想了大半辈子而未干得的事。”

    翟雨时谦虚求教道:“虚老刚才说燕王的大业,尚有几年波折,又是从何得见?”

    虚若无若无其事道:“问题仍在于李景隆身上,他凭着与允炆母子的关系,必竭力重振旗鼓,与燕王再决雌雄。但要是他再败一次,必会引来群情激愤,就算允炆母子也护他不住,亦对他失了信心。那时再和燕王对敌的,就不是李景隆这不知兵法的外行人,而是精擅带军打仗的将领。”

    众人对鬼王的真知灼见,无不佩服。韩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见燕王,岳丈大人有什么话要小婿转给燕王?”

    虚若无呵呵大笑,欣然道:“虚某费了这么多唇舌,就是等待有人问这句话。告诉燕王,时局不同了,这并非争霸天下,只是皇室内讧。若能攻破京师,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地,逐片土地去占领,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国。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顿了顿又沉声道:“这是我虚若无对他最后的忠告,以后再不管他明室的事。”

    浪翻云长笑而起,道:“虚兄有没有兴趣到浪某的茅庐坐坐?”

    虚若无欣然道:“当然有兴趣!说句真话吧!虚某实在不习惯这么热闹的场合。”众人忙起立相送,接着整个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

    虚夜月试探道:“女儿可以跟去吗?”

    虚若无爱怜地抚着她秀发道:“来日方长,最怕你不肯陪着老爹,你就代表我在这里与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言罢与浪翻云联袂而去。

    听完虚若无高瞻远瞩的一番话后,众人都觉未来景象在眼前呈现出来,命运已借着虚若无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果如鬼王所料,李景隆兵败后,允炆不但没有降罪,还着他再集合六十万兵将,北上与燕王的三十万大军决战于白沟河。战争最烈时,忽然狂风大作,李景隆大军被沙砾迎面打来,咫尺难辨。燕王亲率精骑突破了李军的左翼,引致李军全面崩溃,李军被杀死、践踏和溺河而死者十余万,尸横百里。李景隆退往德州,给燕王衔尾穷追。李军当时尚有十七万之众,但因仓促应战,阵脚未定,便给燕王率精骑冲击,败军何足言勇,又复大败。这次李景隆只能凭着绝顶魔功,单骑闯出重围,仓皇逃回京师。京师朝野人人声势汹汹,要允炆治李景隆死罪。允炆迫于无奈,只好免去李景隆大将军职务,让他当个闲职,但当然不会把这外祖杀了。代之而领军的是左都督盛庸,此人一向与燕王不和,与黄子澄乃生死至交,属允炆可信赖的将领之一。济南在盛庸和山东布政使铁铉的防守下,暂时阻遏了北军的南下之势。燕王亦因久战兵疲,撤返顺天,暂作休整。

    就在此时,韩柏等人分坐五艘战船,领着一队由三百余艘货船组成的船队,带着由洞庭一带各处州府收集得来的物资,经过两个多月的水程,辗转抵达顺天。燕王与韩柏特别投缘,大喜出迎,亲自招呼众人入燕王府里。各人尚未安顿好行李,燕王已着人把不舍夫妇、范良极、韩柏、风行烈、戚长征请去说话。还差了王妃亲来为诸女打点,非常周到。至于本欲来顺天匡助燕王的荆城冷,则遵照鬼王之命,偕同夫人子女陪他同时退隐,显示出鬼王再无意涉足明室的内讧中。陪客只有僧道衍一人,大家见面,自是非常高兴。

    在偏殿中间设的桌子,按着身份尊卑坐好后,喝过香茗,燕王道:“辛苦各位了,若非诸位牵制着允炆小贼,又截断了大江物资的输送,今天就不是这番局面。”

    韩柏记着虚若无的吩咐,忙把那番话详细道出,包括了鬼王对开战至今形势的分析。

    燕王细心聆听,脸色数变,最后长叹道:“请回禀鬼王,小棣真的知错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再将前事摆在心上。”

    这番话虽没头没尾,但众人见他说完后目泛泪光,都知他因鬼王宝贵的提示非常感动,因而深深懊悔当日派雁翎娜刺杀韩柏的旧事。

    僧道衍击节叹道:“毕竟姜是老的辣,他老人家虽只寥寥数语,便道破了致胜的关键,照眼前的形势,这场仗若只三数年就可打完,我们可酬神谢福。”

    不舍精通军事,点头道:“若照鬼王之意,我们仍须打几场硬仗,胜负没有关系,只要把南军引离京师,那时再由燕王引大军成功潜往长江,与怒蛟联军会师,那就是允炆覆亡的时刻。”

    燕王仍是心中耿耿,唏嘘不已。众人当然明白他的懊悔,若有鬼王亲来助阵,只凭他的威望身份,军方最少有一半将领会站在他们一方。加上鬼王的神机妙算,谁是对手?

    燕王再叹了一口气后,收拾情怀向不舍等道:“本王已联络了无双国附近十多个强悍的游牧民族,其中的白狼族长呼延冲与我有过命交情,现在得到他们答应,将全力协助你们复国。”顿了顿续道:“本王收编宁王军队时,其中有二万精骑,来自朵颜三卫,不但骁勇善战,尤长于草原战术,本王就拨一万人给你们,定可马到成功。”

    双修夫人感激地道:“燕王高义隆情,凝清谨代表无双国久受压迫的人民表示谢意。不过我们本身亦纠集了五千之众,装备方面更是没有问题。燕王正值用人之时,我看只需借用二千精骑,便可成事。”

    燕王笑道:“夫人真个客气,就由本王决定遣派五千配备优良的骑兵吧!我会吩咐边塞将领对各位作出无限量的支援,只要我们设立好联络网,让本王知道情况的发展,便可决定在哪方面帮上忙了。”双修夫人等大喜谢恩。

    僧道衍笑道:“我们早派人远赴塞外,调查过无双国的情况,那里的国民正人人翘首盼望夫人回去,照我看仗都不用打,奸党就要闻风逃遁。”

    韩柏松了一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打仗确是很可怕的事。”众人无不莞尔。

    燕王皱眉道:“我还想你跟在我身旁打天下哩!”

    韩柏笑嘻嘻指着戚长征道:“放心吧!有这个没架打会手痒的人做你护卫,我应可及早荣休。”

    燕王到这时才知怒蛟帮派戚长征来的目的,有如此猛将相助,除非来袭者是庞斑和浪翻云之辈,否则休想损伤自己毫毛。此子最使他印象深刻就是那悍不畏死、勇不可挡的精神,若有他配合自己冲锋陷阵,必定所向披靡,取敌将首级若探囊取物,大喜道:“由今天开始,戚兄便是本王亲卫队的带刀统领。但却免去一切君臣礼数,就当是江湖兄弟。”

    戚长征大喜道:“这就好了,我还担心要变成磕头虫,不过一般的礼节我老戚会照做的。”

    范良极捧腹笑道:“这小子竟当起官来,真是笑死我了。”

    燕王心情大佳,打趣道:“范兄出手这么大方,却偏不肯给长征些好处吗?”

    范良极有点尴尬道:“我还有两个宝藏,就分别送给你们好了。”

    韩柏失声道:“那我们下半辈子怎还有银两供挥霍?”这回谷凝清都笑破了肚皮。

    燕王叹道:“有小柏和范兄在的地方,总是充满欢乐,自父皇驾崩后,本王已久未如此开怀。”又向范良极道:“范兄好意,本王心领了……”

    韩柏不知尊卑地打断他道:“燕王你定是不知道老贼头富有至什么程度,只是一个花瓶便可变卖三百多两黄金,够普通人一辈子丰衣足食。一个宝藏内这般的宝贝可有数百件,听说那些字画更是值钱,谁画的就不记得了,嘿!好像其中一幅是叫关什么同画的!老贼头,我有记错吗?”

    燕王动容道:“范兄!真是宋代大家关仝的真迹吗?”

    范良极傲然道:“当然是真的哩!说到古物鉴赏,谁及我在行?”

    燕王叹道:“只此一幅,已是价值连城。范兄,请恕本王不客气了。”与范良极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味道。

    僧道衍奇道:“韩兄弟刚才不是责怪范前辈好送宝藏吗?为何现在却唯恐燕王不收下这大礼呢?”

    谷凝清笑道:“刚才范兄曾唇皮微动,显是告诉小柏他留下了最大的宝藏,我有猜错你们吗?”

    韩柏笑嘻嘻没有做声,来个默认。老贼头却有点尴尬道:“不要误会,我留的只是最小那个仅够糊口的小小宝藏罢了!”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僧道衍笑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见众人瞪着他,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允炆应被我们打怕了,再不敢冒险北上,若他闭城坚守,会叫我们非常头痛。”

    燕王亦愁眉不展,叹道:“若要攻陷一个城池,兵力至少须是守城者的两倍以上,方有点把握。鬼王说得对,一天不把防守京师的军队引走,我们亦攻不入京师去。”

    韩柏随口道:“那还不容易,输几场仗不就成了吗?”燕王和僧道衍同时剧震,呆瞪着韩柏。

    范良极怪笑道:“这叫愚者随便一思,竟有一得。”

    燕王拍案叹道:“小柏真是本王的命中福星,只此一句,胜局在望。我们便败他妈的几场仗,当允炆尽起精兵北进时,我们再烧他们的仓库和粮车粮船,叫他们进退不得,那时避重就轻,直扑京师。唉!鬼王确是料事如神,这么一番周折,没有几年工夫,休想成功。”接着向韩范两人正容道:“恕本王直言,小柏和范兄肯否留此助我?”

    韩柏道:“打仗我真的不在行,我还要到静斋找梦瑶,接着再往拦江捧浪大侠的场,至多他日打入京师后,我和老贼头来找燕王讨杯酒喝。”

    燕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到时可莫忘记。”又向僧道衍道:“你找个办得事的人,负责为各位夫人安排一切,诸事妥当后,本王还要为他们饯行呢。”

    这一番交谈,使各人和燕王间的交情跨进了一大步。接着的数天,戚长征和风行烈各为自己的事忙个不停。只有天生福命的韩柏终日偕着诸女游山玩水,饱览顺天的名胜古迹,同行者当然少不了范良极和云清。谢廷石和陈令方则不时抽空陪伴两位兄弟,没了以前的各怀鬼胎,自是其乐融融。最妙的是燕王把朱高炽遣往永平坐镇,少了很多尴尬场面。被重用的宋楠见到妹子,当然非常开心。庄青霜和爹娘相会,更是喜翻了心儿。

    这天早上,韩柏仍搂着韩宁芷人事不知地高卧未起时,房门被拍得震天价响,传来虚夜月的娇呼道:“大懒虫快起床!”

    韩柏正奇怪为何好月儿会这么守规矩没有冲进来,谷倩莲的声音凶兮兮地叫道:“韩柏快给本姑娘滚出来,我们今天要游长城。”

    韩柏拉着韩宁芷刚爬起身,夷姬等诸婢一拥而入,为他梳洗穿衣,出得房门,虚夜月、小玲珑正在逗着睡眼惺忪的小雯雯,原来天还未亮。

    韩柏来到谷倩莲前,摆出恶样子道:“你今天不用陪夫郎去办事吗?一大早就在老子房外大叫大嚷。”

    谷倩莲哪会怕他,插腰嗔道:“本姑娘高兴吵醒你便吵醒你,小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虚夜月帮腔道:“你敢欺负小莲姊吗?”

    韩柏涎着脸俯头细看谷倩莲两边脸蛋,故作犹豫地道:“究竟吻哪边脸蛋好呢?”

    谷倩莲立即败下阵来,跺足道:“那天只是闹着玩的,怎能认真起来哩!死鬼韩柏!”说毕脸红红地拉着诸女和小雯雯,逃往外厅去。

    韩柏在后面追着大叫道:“你不当是真的,怎会收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竟想赖账!”

    左诗和朝霞由后姗姗而至,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厅堂走去,前者笑道:“韩郎你和长征、范大哥最爱欺负小莲,一早就把人家吓跑了。”

    有点茫然的韩柏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么早起床?”

    另一边朝霞怅然道:“行烈他们准备妥当,明天起程返无双国,现正在居庸关整装待发,所以派小莲回来,叫我们早点去相聚,今晚燕王要在居庸关上摆饯别宴呢!”韩柏立时睡意全消,泛起舍不得的惆怅滋味。

    春秋战国之时,诸国为了对付外族和互相防御,在形势险要的地方修筑长城,秦始皇一统天下后,把秦赵燕三国的北方长城连接起来,以抗御匈奴。到朱元璋创建大明,因北方蒙人不时寇边,东北又有女真族崛起,故命各镇边藩王加强防御,把部分土筑的城墙改为砖石结构,西起嘉峪关,东达山海关,蜿蜒万余里,沿城不但设有烽火台,更在险要地点建立关隘。顺天北郊八达岭上的居庸关,正是天下闻名的关隘要塞。风行烈、戚长征、韩柏和范良极四位肝胆相照的生死至交,并肩立在居庸关的墙垛处,遥望关外山峦起伏犹如碧波翠浪、绵延无尽、草木郁茂的原野,心中充满离情别绪。长城在关隘两边如翼之伸展,又若一条巨龙,盘旋起伏于群山脊巅,依山而建,高低宽窄不一,使人叹为观止。太阳高挂中天,大地辉闪灿烂。

    风行烈不知在想着什么,欲言又止,终没有说出来。

    范良极道:“行烈!是否仍忘不了靳冰云?”

    戚长征伸手按紧风行烈肩头,诚恳地道:“人生就是这样的了,我们谁不是得到一些东西,又失去了一些东西。所以须珍惜眼前的一切,不会使得到手的失去了。”

    风行烈苦笑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但值此离开中土的前夕,偏不能压下对她的思念,或许在很多年之后,我会回来,但已不知是否能再见得到她,又或有没有那见她的勇气。”叹了一口气后,低声道:“小柏请代我向她问好。”

    众人受他消沉的情绪影响,均默然无语。好一会戚长征振起精神道:“待天下平定后,我会和小柏老范两人来塞外探望你,听说要走三个多月才能到达无双国,嘿!真远哩!”

    韩柏失声道:“那岂非要等上几年才可以去找行烈?”

    戚长征冷哼道:“莫说我不先警告你,若你私自偷偷去了,回来后我定敲断你一双狗腿。”

    韩柏投降道:“怕了你这江湖恶霸。”

    风行烈稍露欢容,道:“你们一起来最好,够热闹呢。何况怎么也要等待我们的儿女,长得又壮又胖,小孩子们玩起来时才够劲哩。”

    韩柏嘻嘻笑道:“嘿!我忘了向你们透露老贼头的一个大秘密。”

    风行烈和戚长征望向范良极时,后者竟老脸通红,喝道:“闭上你的狗嘴!”

    韩柏一闪飘了开去,大笑嚷道:“全天下听着,云清有喜了。”

    范良极摇头叹道:“这小子有难了,我定要把他的骨头逐件拆开。”一溜烟般往韩柏追去。

    韩柏大吃一惊,翻身飞下城墙去,接着是笑骂激斗的声音,由近而远,可知战况之烈。戚风两人摇头叹息,却是心中温暖。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何况有这么多好朋友呢?只恨大家走的人生道路不同,不知何时再有聚首之日?

    韩柏和范良极打得筋疲力累,互搭肩头,摇摇摆摆地踏进居庸关城楼前的大广场,守兵肃然致敬。

    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正与把关的将领在说话,见到韩柏他们,迎上来道:“两位好!有半年没见过面哩!”原来是燕王的心腹女将,美丽的雁翎娜。

    范良极推了韩柏一把,道:“你们聊聊,我还有很多应酬。”怪笑一声,径自登楼去了。

    韩柏难得虚夜月诸女没有缠在身旁,又怕给她们看见,使了个眼色,道:“我们到外面走走!”

    雁翎娜欣然陪着他走出城门外,还主动拉着他的手,掠进一座树林后,转身把他搂个结实,献上香吻。韩柏想不到飞来艳福,正想得寸进尺,雁翎娜娇喘着推开他,横他一眼道:“人家明天要走了,你有什么话和人家说?”

    韩柏愕然道:“走?要到哪里去?”

    雁翎娜道:“当然是无双国哩!燕王派人家负责领军,只有我熟悉那里的情况,不过我很快回来,有我的族人帮忙,无双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韩柏恍然道:“有你助行烈,我就更放心。”

    雁翎娜吻了他重重的一口,双手搭在他脖子上,娇躯往后微仰,尽显美妙的曲线后,再扑回他怀里,媚笑道:“你不妒忌吗?他长得那么帅,我们朝夕相对,说不定我会移情别恋,爱上了他哩!唔!搂着你真舒服。”

    韩柏听得目瞪口呆,搔头道:“我倒没想过这问题,原来你是一直爱着我吗?”

    雁翎娜放手飘掠开去,骂了声“呆子”后,一溜烟跑了,恨得韩柏牙痒痒的,只好走回关内。城楼的大堂人潮汹涌,燕王虽未至,但陈令方、谢廷石、庄节夫妇、沙天放、向苍松和儿媳,宋楠等以及大批七派在顺天有头有脸的高手全来了,济济一堂,非常热闹。韩柏想不到竟有如此场面,一路向各人打躬作揖,挤到岳父庄节之旁,面目祥和的庄夫人立即眉开眼笑道:“柏儿你到哪里去了?你的老朋友范先生都说不知道呢。”

    正和向苍松谈笑的沙天放瞪着他道:“小子的功夫又见精进,我们想不认老也不行。”

    韩柏心中有鬼,暗喜沙天放改变了话题,连忙谦辞一番,谨守后辈的身份。

    庄节一声告罪,把韩柏拉到一旁,欢喜地道:“霜儿有了几个月身孕,你要好好照顾她。”韩柏忙点头答应。

    庄节大生感触道:“全赖贤婿提点,否则我西宁派定遭劫难,因着你的关系,燕王对我派关怀备至,刚回到顺天便把自己一个府第赠与我们设立道场,现在声势比以前更盛,将来顺天成了新的京师,我更容易把西宁派发扬光大。”

    韩柏知道岳丈最热衷名利事业,代他高兴。正要说话,燕王在僧道衍、张玉、雁翎娜等一众大将陪同下,进入大堂。坐着的人均肃然起立,向大明未来的君主致礼。燕王笑道:“今天是家常小宴,不用执君臣之礼。”韩柏乘机溜回去找风行烈和各个娇妻美婢,当酒过数巡,想起离别在即,韩柏、风行烈、戚长征和范良极都喝得酩酊大醉。

    韩柏一觉醒来,正不知身在何处时,发觉身旁躺着的赫然是金发美人儿夷姬,和虚夜月的爱婢翠碧。两女均身无寸缕,显是刚和他欢好过。夷姬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翠碧却因害羞一直在躲着他,兼之她只是伺候虚夜月诸女已无暇分身,想不到酒后反有机会首次占有她,脑海中开始想起残留的温馨印象。

    他小心翼翼爬起床来,岂知仍是惊动了夷姬,一把搂紧了他,害得韩柏跌回床里。一番缠绵后,韩柏道:“这是什么地方?”

    夷姬以她带着外国口音的迷人声音,咬着他耳朵道:“这是居庸关内的宾馆,昨晚你喝醉了,我和翠碧扶你回来,岂知你……唔……。”

    旁边翠碧的呼吸立时粗重起来,韩柏知她诈睡,心中暗笑,在被内暗施怪手,大占翠碧便宜。

    夷姬续道:“夫人们都怀有孩子哩!月夫人说孩子出生前,要我们三人陪侍你。听霜夫人说你有令她们受孕的秘法,我们是否也能为你生个孩子呢?”

    韩柏从不把夷姬、翠碧和小菊当做下人,甚至从不觉得有主仆之分,欣然道:“当然可以,你不想替我生孩子都不成哩!”

    夷姬大喜,香吻雨点般洒过来,那边的翠碧终受不住他的挑引,嘤咛一声,转过身来紧搂着他,登时一榻皆春,极尽鱼水之欢。

    不知何处隐隐传来更鼓的声音,韩柏心中数着,知只是三更时分。蓦地耳中传来范良极的声音道:“小子快出来!”

    韩柏爬起床来,匆匆穿衣,推门而出,范良极抓着他道:“老戚和小风在城楼上等着我们,趁小风未走,我们结拜做兄弟。”

    韩柏愕然道:“我们不是早结拜了吗?”

    范良极哂道:“那次我们两人都是被逼的,心口不一,怎可当真?这次才是来真的。快来!”

    两人展开轻身功夫,鬼魅般穿廊登阶,片晌登上长城,向哨楼的守兵打个招呼,直奔往八达岭最高的一座城楼去。山风吹来,韩柏精神大振。壮丽的城楼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深黑星空覆盖下,更增雄伟气势。

    戚长征和风行烈正忙个不了,不知由哪里弄来整只烧猪和羔羊等三牲,又备了香烛等物,见到韩柏被范良极押着来了,前者笑道:“小柏真差劲,十来杯便醉倒了。”

    风行烈仰头看着夜空,催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快些结拜。”

    四人跪了下来,各燃三炷清香,齐声念了誓词,把各人的姓名年龄依次写在一张黄纸上,至于出生的时辰八字,除戚长征外,其他三人均不知道,只好免了。最大的当然是老贼头,接着是风行烈和戚长征,韩柏仍是四弟。烧了结义纸后,四人兴高采烈,争着把烧猪烤羊撕开大嚼。

    戚长征笑道:“今晚本应喝酒,却因二哥待会要上路,所以我拿了一壶茶出来,只要意诚心正,茶也可当酒。”

    韩柏一把抢了过来,仰嘴大喝了几口,不顾衣襟被泻下的茶水弄湿,接着递给范良极,频呼痛快。

    戚长征大生感触,俯视黑沉沉的山野,叹道:“想不到我们风马牛不相关的四个人,竟会在此结义,想起来真像作了一场大梦。”

    范良极举袖抹去嘴角的茶沫,迎着山风深吸了一口气,取出烟杆笑道:“三位小弟要不要尝一口大哥我的香草?”

    戚长征苦笑道:“惨了!我们都变了小弟,给这位老大哥占尽便宜。”

    韩柏反不在意,看着远方的一弯明月,叹道:“若说做梦,我的梦最是离奇,唉!我忽然很挂念梦瑶,真怕到静斋时再见不到她。”

    风行烈肯定地道:“放心吧!她既曾多次嘱你到静斋探她,必会等你去后才会嘿!或是闭关修她的仙法,或是……我也不懂那么多,总之她定会见你一面。”

    韩柏一想也是,劈手抢过范良极刚点燃了的烟杆,送到嘴处深吸了一口,动容道:“原来真是那么香。”

    范良极见有人赞他的东西,再不计较被抢烟杆之辱,大力一拍韩柏肩头,眉开眼笑道:“小子识货啊!”

    戚长征和风行烈童心大起,争着去尝香草的滋味。四人围坐在星夜下长城最高处的城楼之巅,充满了真挚的情怀。就算要为对方死去,他们亦绝不会稍皱眉头。

    范良极舒服得躺了下来,望着横过天上由无数星星组成的银河,叹道:“老子差不多有一百岁了,原本以为要孤独过此一生,岂知遇到韩柏这小子,糊里糊涂的多了一批妹子,再又有三位真兄弟……”

    韩柏学着他的语气接口道:“现在又有了云清那婆娘,那婆娘又有了身孕,啊!人生至此,我范老怪还有什么奢求呢?”他尚未说完,风戚两人早笑得前仰后合,范良极本想发作,旋已笑得翻转了身,辛苦至极。

    笑了一会后,四人沉默下来。风行烈想起了靳冰云,戚长征念着福薄的水柔晶,韩柏则思忆着死去的秀色和不知所踪的盈散花。自魔师庞斑出关后,短短八个月内,江湖与朝廷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一切都似已清楚分明,只剩下难测胜败的拦江之战。

    风行烈苦笑一下,长身而起,望着若怒龙蜿蜒的万里长城,道:“三位好兄弟,时间差不多哩,无论将来相隔千里或是万里,我们四兄弟的情义将永存不变。”

    其他三人跳将起来,四双手一只叠一只握在一起。天际现出了第一线曙光,居庸关处隐隐传来战马和骆驼的呼叫声。

    韩柏、戚长征、范良极带着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把风行烈一行多众,直送到长城外的大草原处。左诗等其他诸女,因怕她们不堪道路难行,均被劝得留在居庸关等待韩柏他们回来,不让她们跋涉远送。雁翎娜的五千精骑和无双府的大队人马,早到了那大草原处等候他们,庞大的驼马队,载着大量的兵器粮食物资,绵延数里,声势浩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搂着谷倩莲和小玲珑哭得咽不成声,反是谷姿仙不住劝慰,却没能使她们稍减悲怀。

    戚长征望着风行烈苦笑道:“女人就是这样的了,不知哪里来这么多泪水,哭得没完没了。”忽然鼻头一酸,吓得他连忙闭嘴。

    雁翎娜矫捷地跳下马来,拉着韩柏走到一旁道:“待到日后回来,让我这不会哭的女人来找你好吗?但不要以为我想嫁你,只是见你长得英俊,又会讨女人欢心,想陪你作个伴儿。”

    韩柏啼笑皆非,低声道:“若说俊俏,我无论如何及不上行烈,你到时还会记着我吗?”

    雁翎娜娇笑道:“风大侠是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你是哪里有女人,坏眼便转到哪里的色鬼,怎同哩!”迅快吻了他一口后,飞身上马,策骑而去,向军兵们发出准备起程的命令。

    韩柏回到直瞪着他的各人身前时,苦笑摊手以示清白道:“这是她们呼儿族的离别礼节,诸位请勿想歪了。”

    谷凝清显是心情畅美,向不舍笑道:“看这个小子多有趣!”不舍则摇头微笑。

    风行烈见驼马队正源源开往地平的另一方,豪情奋起,一拍背上的丈二红枪,大喝道:“小莲和玲珑不要哭了,很快我们便可再次聚首。”

    谷倩莲依依不舍地放开变了个泪人儿的虚夜月,奔了过来,忽然搂着范良极的瘦猴脖子,在他两边脸颊各亲一口,泪眼盈眶道:“一口是欠你的赌债,另一口是感激你这好大哥的。”范良极破天荒两眼一红,竟说不出俏皮话来。

    站在范良极身旁的韩柏,笑嘻嘻凑过头去,在心甘情愿的谷倩莲脸蛋香了一口,笑道:“还欠一口,待日后我到无双国再补领。”

    谷倩莲闭上美目,泪珠不住流下,呜咽着道:“老戚!你不是想亲小莲吗?”戚长征如奉纶音,忙香一下她脸蛋。

    谷倩莲放开了范良极,哭着往车队奔去。风行烈抱着扑入他怀里的小玲珑,一声长啸,策马掉头去了。韩柏搂紧月儿霜儿,与安慰着寒碧翠的戚长征和范良极,直看到驼队变成了一串在远方蠕动的小点,跨上灰儿,掉头回居庸关去。灰儿虽负着三个人,仍是轻轻松松,一点不吃力。

    月儿在他耳旁呢喃道:“我们在顺天等你,韩郎你自己一个人去见瑶姐吧!霜儿也想多点时间陪伴爹娘哩!”

    韩柏知她是怕左诗等耐不住陆路车马之苦,故肯留下,暗忖这娇娇女因心性纯良,愈来愈懂为别人着想。别头向范良极叫道:“老贼头,你陪我去吗?”

    范良极老脸微红道:“梦瑶想见的是你而非我,老子去干嘛?”

    前方的戚长征大笑道:“大哥想陪大嫂才真。”

    韩柏没有做声,心神早飞到“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慈航静斋,这天下武林至高无上的圣地。

    韩柏辞别各娇妻,策着灰儿,离开顺天,朝西南日夜兼程赶路,五天后到了离慈航静斋所在的帝踏峰最近一个县市,找了所客栈,安置好灰儿后,已是黄昏时分,他闲逛了一会,随便找了间较顺眼的酒楼,登上二楼点了酒菜,在临窗的一桌狼吞虎咽起来,这几天吃的全是干粮,现在美食当前,自然分外起劲。酒楼内十多桌只有五张坐了客人,其中两桌均是劲装大汉,身配兵刃,都是武林中人。

    忽听其中一人道:“如今黑榜只剩下浪翻云和范良极了,好应找人补上才对。”其他人一齐起哄,吵嚷得十分热烈。

    另一人道:“拦江一战未有胜负,谁有兴趣理会谁该补上黑榜这种闲事呢。怒蛟帮愈来愈蛮横了,竟明令中秋前后,不准任何船艇进入拦江岛五十里的范围内,否则必杀无赦,真要操他的娘啦!”

    韩柏大感有趣,别头望去,只见一名马脸汉子笑眯眯地怪声道:“李洪,人家是为你着想哩,若是来了一阵风不幸把你送到拦江岛附近,被庞斑或浪翻云的拳风剑气无意扫死,春晖院的小白菜谁来给她筹钱赎身呢?莫怪我马明辉不提醒你。”众汉捧腹大笑,均说马明辉有道理。

    李洪气红了脸,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仍扮作凶狠道:“他日我李洪在靖难军立下军功,当上将军,定把你马脸辉杖打一番。”

    韩柏心中恍然,原来这些大汉都是赶着到顺天投入燕王军队的,不用说是看好燕军。再没有兴趣听下去,拍拍肚皮,待要离开时,另一瘦汉道:“现在除庞浪两人外,最厉害当然是绝世无双的仙子秦梦瑶,若知慈航静斋在哪里,我屈成爬也爬上去看她一眼。”

    韩柏又生兴趣,招手再要了壶酒,竖耳聆听。众人忽然沉默起来,显然都在驰想着秦梦瑶的仙姿玉容。

    李洪忽道:“那‘浪子’韩柏、‘快刀’戚长征、‘红枪’风行烈三人,功夫怕都不会比秦梦瑶差,只是不知谁厉害一点呢?”

    韩柏一拍饭桌,大笑而起道:“浪子韩柏,说得真好。这一餐算我的。”掏出一小锭纹银,掷在桌上,大步朝楼阶处走去。

    众大汉愕然看着他,其中一人叫道:“好汉高姓大名?”

    韩柏一拍背上鹰刀,长笑道:“自然是浪子韩柏,否则怎会这么大方请客。”再不理他们,离开酒楼。

    他给撩起对秦梦瑶的思念,回客栈取回灰儿,立即出城,进入山野连绵的黑夜世界去。两天后,几经辛苦,终于找到秦梦瑶所说通往慈航静斋的山路,远远看到那个写着“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心儿不由强烈跳动起来。收摄心神,放了灰儿在山脚下休息吃草,步上有若直登青天白云处的山道。韩柏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感觉,就是自踏入山门后,秦梦瑶就知道他来了。这微妙的感觉使他心花怒放,因为他一直恐惧的事并没有发生,好梦瑶仍安然无恙。山路迂回,清幽宁恬。林木夹道中,风景不住变化,美不胜收。韩柏拐了一个弯后,景物豁然开朗,远方耸拔群山之上的雄伟巨峰处,在翠云舒卷里,慈航静斋临岩负山,巧妙深藏地融入了眼前令人大叹观止的美景中。“当!当!当!”禅钟敲响,涤尘滤俗,化烦忘忧。韩柏心中一片清宁,加快步伐,朝目标迈进。

    往上穿过了一个美丽的幽谷,抵达静斋所在的主峰山腰。山路愈行愈险,危岩削立,上有山鹰盘旋,下临百丈深渊,山风拂过,有若万人啸叫,似正离开人世,渡往彼岸。静斋随着山路迂回的角度时现时隐,说不出的诡秘美丽,如仙如幻。险道尽处,山路转为平坦易行,林荫盈峰,清幽宁逸,朝阳下透出林木之上的静斋翘角凌空,殿宇重重,闪闪生辉,却自有一股朴实无华的动人情景。在花香弥漫,雀鸟啼唱声中,韩柏终抵达天下两大圣地之一,慈航静斋枣红色的正门处。“咿呀!”一声,不待韩柏叩门,大门被两名年轻的小尼打了开来,一位貌似中年,面容素淡的女尼当门而立,她背后的广场渺无人迹。

    女尼合十低宣佛号,淡然道:“贫尼问天,韩施主你好!斋主正在后山听雨亭等候施主。”不待他回答,掉头领路前行。

    韩柏糊涂起来,不敢和这不沾人间半点烟火的女尼并肩举步,落后少许紧随着,奇道:“梦瑶当了斋主吗?”

    问天尼没有回头,道:“敝斋斋主仍是靳冰云。”接着声音注进了少许感情,慈和地道:“放心吧!梦瑶当会见你一面的。”

    韩柏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不敢多言,随着她由主殿旁的碎石小路,往后山走去。左方传来奇怪的嗡嗡声,韩柏看去,原来是个养蜂场。左转右折,总见不到第四个人。片晌韩柏随着问天尼经过一个大茶园,香气袭人而至,地势豁然开阔,山崖尽处,一个小亭筑在一方突出的危岩处,险峻非常,此刻只见亭顶,看不到亭内的情况。亭子下临无尽深渊,对面峰岭嵯峨,险崖斧削挺立,值此仲夏时节,翠色苍浓,山花绽放,宛若人间仙境。左侧远方俨如犬牙陡立的峰峦处,一道飞瀑破岩而出,倾泻数百丈,奔流震耳,水瀑抵山下形成蜿蜒而去的河溪,奇花异树,夹溪傲立,又另有一番胜景。

    韩柏看得目眩神迷,问天尼忽然停步,吓得他猛然停伫,否则说不定会碰上她不可冒渎的身体。问天尼柔声道:“斋主在亭内,韩施主请过去见她吧!恕贫尼失陪。”韩柏依着听雨亭的方向,穿过一片竹林后,蓦然置身于后崖边缘处,群峰环峙脚底,峰峦间雾气氤氲,在淡蓝的天幕下,哪还知人间何世。

    在突出崖边孤岩上的听雨亭处,靳冰云修长优美的倩影映入眼帘。她正坐在亭心的石桌旁,手提毛笔,心无旁鹜地于摊开在石桌上的手卷书写着。秀美的玉容静若止水,不见半点波动变化。她虽没有抬头,却知韩柏的来临,轻轻道:“贵客远来,请随便坐。”

    韩柏心头一阵激动,想起当日相遇的情景,大步走去,拱手一揖道:“韩柏见过靳斋主!”于桌子另一边的石凳坐下来,定神一看,为之愕然,原来她写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文字?”

    靳冰云直至此刻仍没有往他瞧去,淡淡道:“是天竺的梵文。”

    韩柏默默看了一会,虽是不懂她在写什么,但也感觉她的字体轻重缓急恰到好处,笔尖所至,有若行云流水,意到笔到,像变魔法般化出一行一行充满画意的文字符号,不由心神皆醉,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暂忘了到这里来是为了见秦梦瑶的初衷。

    笔倏然停下,原来到了手卷纸沿尽处。韩柏惊醒过来,一拍额头道:“我真糊涂,差点忘了此来是要见梦瑶哩!”

    靳冰云拿起压卷的两条书镇,韩柏以前惯于服侍人,忙为她拉开卷轴,现出未书写的部分。靳冰云再压好书镇后,一边提笔醮墨,一边仰起俏脸瞧着他微笑道:“师妹就在茶园内的静室里,她有留话,要你去见她,请吧!”

    韩柏恨不得插翼飞去,不过想起风行烈的嘱托,有点战战兢兢地道:“我还有一件事……嘿!”

    靳冰云玉容恢复冷静,淡淡道:“说便说吧!为何要吞吞吐吐?”

    韩柏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眼前的美女跟外面的尘世再无半点关系,自己其实不应扰乱她澄明如镜的心湖。嗒然道:“我只是庸人自扰,实在都是些不打紧的事。”

    靳冰云大感兴趣,把毛笔先往清水浸洗,搁在砚台边缘,两手支着巧俏的下颔,微笑道:“何不说来听听。”

    韩柏正犹豫间,她又写起字来。他叹了一口气道:“真的没有什么,行烈嘱我代他向你问好请安。”

    靳冰云如花玉容丝毫不见波动,全心全意专注在笔锋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韩柏奇怪道:“靳斋主听到我说的话吗?”

    靳冰云停手,抬起清澈的美目看着他,漫不经意道:“对不起!替我多谢他好了。”微微一笑后,继续笔走龙蛇。

    韩柏呆了一呆,道:“他现在到了塞外去,可能不会回来,但我知道在他心中,永远都忘不了靳斋主的。”

    靳冰云仍是那淡泊自然的模样,像听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事般,微一点头,没有答话。

    韩柏呆瞪着她好一会后,颓然叹了一口气,蓦地站起来,道:“我还是去见梦瑶好了。”

    转身走了两步,靳冰云唤住他道:“请留步!”

    韩柏转过身去。靳冰云放下毛笔,离座往他走来,韩柏才注意到她原来赤着双足。她到了韩柏左侧,望着茶园内绿油油漫山遍野的茶树,秀目射出沉醉的神色,柔声道:“师妹回来后,便到茶园石窟坐枯禅,你见到她后切莫大声惊呼,只需轻轻报上你的名字,然后耐心守候,她自然会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韩柏虎躯剧震,失声道:“最后一面?”

    靳冰云轻描淡写道:“人总是要走的,只是看怎么走罢了!若师妹不是有心事未了,早离开了这无边的苦海哩。”

    韩柏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激荡着的情绪,点头道:“我晓得了!”

    靳冰云仍是以她那平静的声调道:“请恕我善忘,刚才你说的那位行烈先生,究竟是谁呢?”

    韩柏呆了一呆,不能置信地瞧着她道:“你忘了他曾是你的丈夫吗?”

    靳冰云缓缓摇头道:“我看你是弄错了。”

    韩柏手足变冷,低头看到她的赤足,心中一动问道:“你那对绣蝶鞋子呢?”

    靳冰云随着他的视线也瞧着自己白玉无瑕的双足,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送给了清泉啦!由那天开始,我再没有鞋子。”

    韩柏感到她语句里隐含玄机,呆瞪她好一会后,试探地道:“靳斋主记不记得那双鞋子被冲走时,我也在场呢?”

    靳冰云收回目光,往他瞧去,歉然一笑道:“是吗?”

    韩柏从心底里冒起寒意,苦笑道:“原来斋主忘记了我。”

    靳冰云脚步轻移,盈盈步入繁树生香的茶园里,停了下来,背着跟来的韩柏道:“看你的样子,我们之间真曾发生过很多事,可以说给我听吗?”说罢在一处青草上盘起双腿,闲雅地坐了下来,还指示韩柏坐在她对面。韩柏有些失魂落魄地盘膝坐好,在她那宁恬的眼光下,一五一十把风行烈、庞斑和自己与她的关系交代出来。

    靳冰云留神聆听着,当他说及拦江一战时,轻轻道:“到时我去看看好吗?”

    韩柏讶然道:“你竟还有兴趣?嘿!不怕见到庞斑吗?”

    靳冰云像个局外人般道:“见到他又如何呢?师父还有封遗书要交给他哩!”

    韩柏给她的缥缈难测弄得头大如斗,顺着她口气道:“应该没有问题吧!要我陪靳斋主去吗?”

    靳冰云轻摇螓首,柔声道:“我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接着盈盈而起,眼中掠过一丝凄迷之色,檀口轻吐道:“韩施主刚才说的那个故事非常感人,谢谢你啦。”

    韩柏站起来时,靳冰云合十为礼,转身远去,再没有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