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是昏沉的暗夜。
谁家玉笛暗飞声?有娘子无语哽咽。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孤狼独啸莽林上,野豕星驰,飞逐于野!
简单包扑了伤口,熊男静看夜林。米雅手上扎着五六层纱布,直直发疼。
“夜深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米雅起身开门,尤里卡不安地说:
“这深夜……我送你一程吧。”
“不必了。时常走的路,又没有豺狼。”
“但这里野猪挺多的呢。”尤里卡说。但米雅没有回应。
尤里卡目送她步入夜林,欲说还休。
夜林。
狼。
只有一个小手电的照明,米姐的视野是个可怖的白斑。
白斑一半是依旧可怖的乡村土路,一半是依旧茫茫的黑夜。
但米雅并不害怕。
因为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心灵细腻的女孩子,在伤心愤怒之时是顾不上害怕的。
恐惧是死神的战旗。泪水打湿了它,怒火熏黑了它,它耷拉着,威风不再。
走走停停。米雅感到有点不对劲。
她忽的把手电打向身后,只有一行倾斜的脚印。
“是我太紧张了。怎么会有事……”
米雅摇摇头,继续走路。
这时,一双黑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小姑娘,一个人呢?!”
米雅急去摸枪,却被一只手抢先拔走了。
有两个人?!
米雅想大声呼救,一只手塞进了嘴里。
米雅一阵恶心。又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还有一只手攥紧她的伤手。两只手蛇一般盘旋缠绕,似乎不只一个关节,勒得很紧。
米雅有点窒息了。
似乎有一群恶鬼在她身上纠缠。
他们贪婪又热烈。
米雅眼前的黑暗不知怎么愈加黑暗,小手电在空中悬浮。
世间的一切,多么美好。
彼得孙……
与此同时,无数炬火纠纠冲破树林。
百十个高大黑影,齐向村长家去。
村长几夜未归家了,那这个家也不要了罢。
连家都没有的浪人,又凭什么当村长呢?!
长戟,
铁叉,
大刀阔斧,
竹木长枪,铁打的晨星锤狼牙棒。
还有手枪步枪冲锋枪双筒猎枪大喷子火箭筒。
两个孬种挥舞着棒子手雷。
众人齐在屋旁站立。
为首者一声令下,几十个炬火飞出,同时数枪齐射。
屋瓦窗棂尽成石尘木屑,粉墙土灶皆为烂岩臭泥。屋里燃起熊熊大火。
随着一枚火箭弹的顶部轻轻与墙岩接吻,大块的碎石愤然跃起,在火场中翻腾起舞。
没有人,
只是石块的酒会。
哪儿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尸。
哪儿都没有。
众畜自乱阵脚。流言蜚语如入夏野草一般乱长。
一群大牛马围住领头羊,要他给个说法。
“围我干甚?!”
“围我干甚么?!”
“追啊!!兀的逃了!一定还在这树林子里。”
“那个,那个三七小兄弟可以保证!”
李三七提了两只鞋急急跳过来。其一是只女鞋,其二是他自己的鞋子。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顾不上穿鞋,便说:
“女……女鞋!”
“那,那娘们没跑远!还,还有味呢!!”
他深品一口,给七爷一脚踹翻。赵龟板忙叫:
“得得!!”
七爷嚷道,
“一个个,一个个站着干啥?!追啊!!”
大牛马们才反应过来。急忙向林子深处窜去。
不知有谁拉来了两匹奔马,奔马急嘶狂鸣,马嘶声与人喊声在火光漫天的林间回荡。
村里头也不太平。
村长正领着几个小子巡夜。他惊奇地发现,不仅岗哨里没人,连屋子里也没几人。
简直是十室九空。
“奶奶的!一个个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兀的几声枪响,小子们遍地哀嚎。
村长惊恐地睁大双眼——皎洁的月光下,人影从街头巷尾泄出,从各式车辆后闪现,从茅草堆里钻出,枪口齐对准了老村长。
村长捣出“银河”霰弹枪,对着迎面而来的人群连扣三下,却无一弹射出。
汗水浸透了村长的衬衫,在夜风中,他第一次觉得冷。
“咣当”一声,枪支坠地。村长解下大枪。
浑点黑铁亮银枪在月下反射出迷人的光芒。
村长环顾四周,举目皆亲。忽的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一个男人仗兵而出。
“你……你?!!!”
“是你?!!!”
村长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