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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就职宣言

    老改造阿国的事情我算勉强过关了,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三四桌一有什么动静,我就抬头要看一下,我终于明白了小圆头管理时的那种心情了,这样的状态让我觉得自己很被动,整天担心会出现什么情况,可又无力去改变什么。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习惯性的去拿杯子毛巾洗脸刷牙,刚拿起放置在第一位的杯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是值日了,小圆头以前都是在最后一个洗脸的,于是我又放下了杯子,等待所有人洗漱完了,我才上去洗脸刷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洗漱,感觉却很别扭。

    早饭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铁门边,老端过来在我身边坐下了,“怎么样,当值日感觉好吗?”我不知道老端这样对我说是什么意思,也无法判断他是好意还是恶意,只好自嘲的笑了笑,说:“感觉不怎样,还没进入角色吧。”

    老端笑了,“没事,有个过程的,当值日也好,我们一桌也好,其实就一个目的,让自己在监室里的日子过的舒服点,既然上来了,就不要让下面人反上来,压住他们,我们都会帮助你的,不要担心,有什么事情大家多通个气。”我明白了,老端是代表其他几个来做我思想工作的,只要能保证他们的特权,他们还是会支持我的,我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以后有不懂的事我还要向你多多请教。”

    老端在看守所里已经快呆了一年了,他是一个贩毒团伙的骨干分子,整个团伙被警方抓获,因为涉案人数众多,被关押了近一年还未开庭,看守所每个监室都有他的同案犯,再说他以前进过两次监狱,经验相当丰富,难怪小圆头选他做军师,我觉得的确有必要和老端多交流沟通。

    早上放风时,我以前从来不上铁门旁边,那是一桌那几个人的专用地盘,我一般都在下面晒不到太阳的角落,现在再往后面躲显然不合时宜了,于是也走到铁门边,可是感觉就是有点不自在,阿四又趴在铁门口叹气了,“今天有香烟,今天没有香烟,今天有香烟”,就盼着所长来发烟。

    香烟,是在押人员最好的心理医生了,看守所也会给每个所长每个月几条香烟的额度,当然没有好香烟,就是雄狮、大丰收之类2块钱一包的,其实2块钱换一个监室的一天安稳还是很合算的,可是今天我们的张所长值班没进来,一个值日能否从各个所长那里要到烟,也是衡量一个值日在监室里有没有工作能力,大家服不服的标准之一,我虽然不怎么抽烟的,也要想办法为那帮烟鬼向所长讨香烟。

    这时,李副晃悠悠的巡视过来,洪波冲他喊了一声:“李副,我们值日找你有话说。”这个家伙为了抽香烟居然搞我的突然袭击,李副转过身来,眼睛盯着我:“有什么事?”我想前两天说过会帮我在犯人面前树立威信,今天应该兑现了吧,于是很低声下气的对李副说:“李副,我这刚上任,您看,向您讨包香烟大家抽下。”

    原以为这种情况下,为了维护我新值日的威信,李副肯定不会推辞,可是没想到,他突然脸色一变,“你看看你们监放风什么样子,站没站像,坐没坐像,队列也不做,还抽什么香烟。”

    居然头次问李副开口讨烟就给我碰了这么个钉子,前两天还和颜悦色地劝我当值日,还说会帮我树威信,李副这变脸也太快了吧,当时就让我在那里下不了台,跟他硬顶也是可以的,但是最终吃亏的还不是我,想到这里,我忍住气,喊了声“集合。”

    做完队列,我没有再向李副讨香烟了,我们一桌几个冷冷的看着他,李副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问:“监室里那个人洗马桶的,上来。”老改造立即就跑了上来,李副抽出一根烟给他,接着又问:“洗碗的是哪4个?”何来弟、颜平、天宝、翁伟四人跑了上来,每人也分到一支。

    发完烟李副就站在台阶上看他们抽,等他们几个抽完,李副又问了句:“还想不想抽。”那还用问,于是每人又一支,这是非常明显的羞辱一桌了,李副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冲我来的吗?就因为没有告诉他监室里抽烟的事情,不愿意做他的卧底,还是昨天晚上打老改造的事他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守所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着,李副叫了我一声,像赏赐一样把抽剩的香烟递给我,很轻视的说:“拿去,别把香烟给我带回监室”,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手里拿着那包带着屈辱的香烟,真想一下子砸到他的那张脸上去

    我忍着怒气把香烟的分给一桌,洪波、阿四、胖子都不要,以示无声的抗议,老端赶紧把香烟接过来,边点火还边劝他们仨抽,“和香烟斗什么气,抽啊”,他们仨都没要,老端就把烟给了二桌的大明,让他分下去了。

    香烟事件让我心里堵得慌,内忧外患,我这个值日的地位岌岌可危啊!回到监室,洪波和阿四都怪我太软弱,应该把香烟扔还给李副,老端呢,打圆场,说李副本来就是脑子有病的人,别和他一般见识,胖子保持沉默,我两头受气,也郁闷的很,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直在铺板上躺到吃午饭的时候。

    吃过午饭,我继续躺在铺板上,好好的理了下自己思路,既然已经当上了这个值日,我可不想不光彩的下台,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这么窝囊的当这个值日,我要改变自己的困境,我要自己确立在监室的地位,那么怎么样才能确立地位呢?我要争取大多数人的支持,支持我的人多了,我的地位就确立起来了,那么,具体的,我该怎样做呢?

    我先分析了下目前监室里的情况,其实对我威胁最大的应该是洪波,他本身就是在道上混的人,又当过8号的值日,深藏不露,如果和他交恶,可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好在他没有多少日子就要下短刑监,对于他,多尊重他给他面子,只要稳住他,时间在我这一边;阿四,就比较好对付,他没有脑子,好玩闹,好面子,对他宽容点,偶尔给他戴戴高帽子,还是摆得平的;老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是潜力股,最终9号监是我的天下,所以他是我能用的人;胖子,和老端一样是外地人,他不会参与给我使绊子的这种事,只要我在监室里硬起来,他也会是我的人。

    二号桌大明、老周、小何,除了大明,大明是东北人,能到2号桌也已经到头了,他不会管谁当值日的,但是他是打手出身的,我如果用好的话,能成为我管理监室的帮手,老周小何都快判下来了,小何时间不长,马上可以出去了,老周50多岁的人,又老实,他们都是监室里的稳定因素;

    三号桌,我要培养些我的人,翁伟按道理应该把他培养下,刚进来时我们关系就挺好的,可是他有个毛病,爱说大话,一次吹牛世界上四分之三的鞋子都是我们温州生产的,被一桌的嘲讽了好几天,另外在下面小动作又多,性格不稳定,叫他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总是打点折扣,这点很不好,让他老乡老端去劝劝他,如果肯听话的话就提拔他;王明不行,人缘太差,虽说有很强的管理监室的欲望,但是不是管理的料,他上来只会激化上面和下面的矛盾,老沈,给人的感觉太虚,如果要把他提上来只有一个原因,让他出钱,多订些零食和快餐;陈二合,这个人可是个重要人物,在下面时我也尽量避开他的,通过一般的接触,此人头脑比较简单,讲义气,够狠又有杀气,所长又对他特别重视,我如果能把他收服为我用的话,那么监室大局可定。

    想到这里,我对监室的情况基本理清了,也有了自己的思路,对一桌我要怀柔,我刚上任,多尊重点他们,给他们点面子,对二桌三桌四桌我要软的更软,硬的更硬,在短时间里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值日和上任不一样,给他们点好处,很多不合理的规矩我要改一下,让下面有个宽松的环境,另外,对违反规矩的犯人和新进来的犯人,一定要往狠里面搞,这帮人反正都不是好人,都是些听打不听劝的货色,在监室里,拳头就是硬道理。

    现在监室里人心不稳,为了安抚全监室的犯人,特别是下面的,我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讲几句,要让他们明白,现在是我在坐庄,我们上面人很团结,要把这个信息灌输到他们每个人心里面去。

    以前,我在监室里基本上属于游离在主流之外的,从没想过管理监室,只是觉得把自己管好了少挨些骂就行,现在,形势逼人,我已经成为舞台上的主角了,没办法,只能赤膊上阵了。

    第二天早饭后,我站在铁门边,等待静坐学习开始,我为什么选这个时候讲话,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值日对监室管理的点评时间,表扬谁批评谁,甚至处罚谁,都会在这个时间去做,在这个时间里,值日说话,别人是不能插嘴的,我看大家都坐好了,于是我转过头对坐在铺板上的洪波、阿四、老端、胖子说:“今天我想对下面讲几句,你们看有什么问题?”哪会有问题,他们都点头,“你说,你说。”

    我把自己身子站的笔挺,来回扫了几眼下面坐着犯人,故意制造点严肃的气氛,下面人都下意识的坐的直直的,“今天,是我当值日的第二天,我觉得有些话有必要和大家讲一下。”在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反应,都很认真地在听我说话,我接着说:“说实话,这个值日我是不想当的,当值日不是个好差事,我在一桌那多舒服啊,当这个值日,你们的吃喝拉撒我都要管起来,有些人还要给你捣点乱”,说到这里我再次停顿,扫了下一二桌几个,然后加重语气:“但是,所长一定要我干,我对所长也说了,监室里能力比我强的人有啊,洪波就比我强,阿四就比我强”,我甩出了两顶高帽子,“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要当呢?当值日太辛苦,太伤脑筋,所以就轮到我了,既然这个值日让我当了,而且那天大家也都这么信任我,全票同意我当这个值日,那么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头,既然拥护我,那么就要服从我的管理,如果不服从,没关系,到时候所长请你去谈心,那是你的事,不过我不想这样做,虽然所长也跟我说了,哪个和你唱对台戏的,管他是谁,先调监。”其实这几句话我也是说给一桌几个听的,“我想,既然我们能在一个监室捞饭吃,说明大家也有缘分,我呢,也希望大家配合我点,我对大家的要求不高,学习时间看电视时间,监室的打分时间,这段时间的分数给我挣下来,其他时间松一点问题不大,我们都在监控下面生活,所以我要求大家学会演戏,演好在监控下面的戏,至于改造自己,滚他妈的蛋。”

    我骂出了一句脏话,下面发出了一阵会心的笑声,我举起双手压了一下,笑声停了,我知道我讲话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现在,有几件事需要大家记住,这是我们监室新的规矩。”我再次停下来看看下面,发现他们都听得很认真,“大家必须记住,一桌说的话就是我值日说的话,一桌做的事就是我值日做的事,不服从一桌就是不服从值日。”

    通过这几句话,我把自己和一桌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了,我出洋相也是他们一桌出洋相,他们如果再给我出状况,就是给自己难堪了,而且我把自己和一桌捆绑起来,下面人想反也反不动了,我的地位就可以巩固了,等他们一个个被我熬走了,我的人马也都可以上来了,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很有当牢头的天赋的。

    最后我宣布:以前小圆头订的没事就坐在铺板上的规矩取消,小便要请示的规矩取消,可以在下面小声地聊天,看得出,这几个规矩一取消,下面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像一朵朵绽放的花。我的就职宣言取得了预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