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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死刑判决

    阿四的判决终于下来了,组织赌博罪判了他10个月,结果把胖子吓了一跳,他也是组织赌博罪,胖子是湖南人,很沮丧的和我说:“阿四本地人都判了10个月,那我最起码一年了。”我安慰他:“你如果想想我和老端,你就会很开心了。”

    老端的判决前两天也下来了,运输毒品罪判了他14年,他前面三个同案犯都判了死缓,老端是第四被告,判了14年虽然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也让他情绪非常低落,因此格外的想家人和孩子,抽烟更猛了。

    天宝和何来弟的判决也下来了,天宝抢夺罪4年,何来弟贩卖毒品罪3年,两人不服,都打算上诉,天宝到处叫屈,说那次抢金店的项链,自己是稀里糊涂跟着跑的,连金项链都没摸到,就这样判四年太冤枉;何来弟也挺郁闷,认为法官瞎判,我还开何来弟的玩笑,“我跟你说过吧,叫你承认一次,你却承认一切,本来该判你4年的,法官看你认罪比较痛快,给你减了1年,还上什么诉啊。”

    阿四对自己被判10个月非常不服气,也琢磨着打算上诉,他跟我说:“判我10个月,我老婆做产的时候我还在里面,如果判我8个月刚好。”我说:“就你那私设赌场的案情,判你10个月你上诉基本没戏,早点下监当劳动犯,日子很快过去了。”阿四喜欢热闹经常在监室里搞事,我也希望他早点下监去了。

    上诉不上诉让阿四纠结了几天,后来在放风的时候咨询李副,被李副一句话给呛死了,李副说:“判你这么轻,还想上诉,上个屁。”回到监室,阿四把李副家18代的女性都问候了个遍。

    老端就比较豁达,问他上不上诉,他说:“我们的案子10多个同案犯,我前面的3个死缓肯定要上诉,他们能上诉成功,我也能沾他们的光。”

    他们的判决都下来了,我的起诉也到了。那天检察院提审,检察官对我宣布,检察院决定以偷漏税罪起诉我,在提审室拿起诉书的时候,我问了下起诉科的检察官,“我这个案子估计能判几年?”检察官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你这么大的案值,你想想该判几年?”这么一句话又让我忐忑不安了好一阵子。

    公司里帮我请了个律师,是个老律师,姓佟,在接到检察院的起诉书后,佟律师就立马赶过来了,在提审室首先就给我讲了刑法上对偷漏税罪的刑期是3-7年,往死里判我也就7年,不过像我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佟律师让我在看守所安心,不要多想,他会和家人在外面想办法,尽量把这件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发展。

    佟律师同时也带来了我家里的情况,家里一切都好,妈妈身体很好,孩子也上一年级了,老婆也已经到公司里盯着了,这几个消息让我很开心,进看守所3个多月,第一次听到家里的消息,特别让我开心的是律师带了张儿子的照片给我,这次见面让我振奋了精神,心中充满了希望。

    我们的案情都有了新的发展,这让陈二合感到很不安,老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铺上,也不说话,我知道他是在想他的判决了,尽管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但是在没有看到判决书之前,肯定不甘心,他即等着判决的到来,又害怕判决的到来,但是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这天下午,张所长开门喊我,我以为找我谈心来着,屁颠屁颠的走到谈心室,坐下后,李副也跟着进来了,两个所长都很严肃,让我隐隐感到不安,但又不敢问,张所长给了根香烟我,李副开口说话了:“陈二合的判决下来了,是死刑。”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我心头一凛,靴子终于落地了。李副接着说:“陈二合马上会被上手铐脚镣,你要密切注意他,观察他的一些行为,有什么反常的情况立即要向所里报告,另外,陈二合铺位两边你要安排老练点的犯人,多开导开导他,做做思想工作,他的案子还早,还要拖很长一段时间,主要就是稳定他的心态,这是你要做的,明白了吗?”

    我想了想向李副表态说:“陈二合经过一段时间我和他接触谈心,表现一向还不错,他底子还是很老实的,就是有时候爱钻牛角尖,思想方面我一定会多安抚的” 。我故意说二合爱钻牛角尖,万一有点啥事,我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开脱自己。

    回到监里,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和大家聊天,没多久,铁门再次被打开了,李副在门口喊:“陈二合。”“到”,二合大声答应,赶紧站起来到门口,李副拿着一副手铐拷住二合,把他带出去了。

    我趁这个机会赶紧把刚才所长对我交待的事和大家通了个气,让大家心里有个数,并对下面那些人交待:“陈二合判了死刑,你们下面没事别惹他,谁惹他后果自负。”

    没多久,外面廊里响起了铁链拖着地声音,一直走到我们监室门口,门打开了,只见陈二合脸色苍白,手里捏着判决书,戴着手铐脚镣进来了。

    进门后,陈二合不声不响径自上了铺坐下,我过去把他手里的判决书拿过来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判处死刑,陈二合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们真的判我死刑,他们真的判我死刑了。”

    那个带着哭音的笑声听着真凄惨,我赶紧安慰陈二合,“二合,杀人的案件一审都是这样的,关键看二审了,你上诉了没有?”我试图把二合的思路引到案件审理的程序上来,果然二合说:“法官问我要不要上诉,我说要上诉,法官说委派的律师会找我的。”

    我装作很懂法律的样子说:“那就是了,二审才是关键呢,一审都这样,一审判轻了被害人家属要闹的,所以要拖到二审,二审一般都死缓,你的事还早了,最起码还有大半年。”二合抬起头:“还要大半年啊?”我继续忽悠:“当然了,现在要枪毙一个人要经过最高院核准,我们这里法院判决算个屁,听我律师说,现在外面都在说要废除死刑。”我的几句话对二合多少起到了安抚的作用,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没有刚进来时的那么激动了。

    鉴于二合带手铐脚镣生活不方便,为了让他过得舒服些,我决定在下面挑一个人服侍二合,王明、翁杰、天保,何来弟都不合适,我看8号监打出来的赵杰还比较听话,看着挺老实,我喊了声:“赵杰。”赵杰赶忙站起来,我说:“从今天起,你负责二合的衣食起居,晚上就睡6号铺,明白了吗?”赵杰很大声的应到:“明白。”老端就交待赵杰找些布条来,帮二合把脚踝处的铁环包起来,带着脚镣会磨坏脚踝的,并教他怎么样在带脚镣的情况下脱裤穿裤。

    最讨厌的还是手拷,带着手铐吃饭穿衣都成问题,老端拿着二合的手铐仔细观察,一边对我说:“一般死刑犯的手铐都可以打开,所长知道带脚镣不影响穿裤的,带手铐就没法穿衣吃饭了,手铐往往没锁死或者干脆带个坏的。”

    老端捧着手铐琢磨了一会,对二合说:“有门,你过来”,于是他牵着二合来到门口,拿着手铐朝石头墙壁砸去,一下、二下、三下,结果真的把手铐给砸开了。

    原来按照规定判了死刑就一定要上手铐脚镣,但是上了手铐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了,制定规定的人太官僚,根本没想过规定的可操作性,为了让死刑犯不会因为戴手铐造成生活不便,引起心情烦躁而在监里闹事,所以看守所也就有了变通方法,看守所里给死刑犯的手铐往往没有锁死或干脆就戴个坏的,自己动下脑筋就能开的,这样即遵守了规定,又不至于死刑犯因为生活不方便而闹事。老端特意关照二合:“平时虚挂着,吃饭洗澡穿衣的时候下下来,如果被所长问起来,你要说自己搞开的,别说我。”二合连连点头:“不会的不会的。”

    阿锋调到8号监也一个多星期了,想想就他的脾气,估计也应该往我们监室送人了,果然不出所料,那天张所长就给我们送过来一个,40来岁,人瘦瘦的,个子很高,气质不错,我问了下,是本地人,叫周波,听他说还是个老板,开了好几家网吧,因为资金链断了,欠了人家不少钱,把网吧卖了潜逃到广东,被逮了回来,本来也就是个自诉案子,居然把自己整进看守所里,据他说和李副关系很好,我有点不信,关系好怎么也不进来跟我打个招呼。

    因为是本地人,又是个经济犯,再加上他自己说的有关系,让我着实头疼了一下,规矩做不做呢?周波站在那里,我在铺板上踱来踱去,打还是不打?在监室做头最关键的就是你公平不公平,早就说了进来都要做规矩,来了本地人就不打了,会让下面人觉得我不公平,干脆我先投石问下路,看看周波是怎么想的。

    “周波,你知不知道,你一进来就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我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对周波说道,周波不解的看着我,没听懂,我继续说:“我们9号监有规矩,凡是进9号监的都要挨9个大板,你是本地人又说和李副认识,你说我打你好呢还是不打你好?”我把球踢到了周波那里,周波倒也挺爽快,“组长,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该怎样就怎样。”

    等得就是这句话,不过他既然这么爽快,我也不难为他,我看了下时间,所长快下班了,这段时间比较安全,那就执行吧,我叫王明来执行规矩,本地人执行的话周波抵触心理会轻一些,王明也知道,让他打本地人自然手底下要留情的,就这样我面子也有了,规矩也做了。

    9个大板下来,虽说打的不重,但也够受的,周波站起来,我对他说,“你坐三桌吃饭吧。”第一印象,我觉得周波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挺明白事理的,可是我还是看走眼了,周波后来的表现却让我们所有人都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