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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元旦

    天宝和何开弟投牢后,我终于把王明给提到二桌了,把他压在下面时间也太长了,最近做事也挺卖力,虽然对下面新犯态度还是很恶劣,不提他已经没人可以提了,我还顺便提了个赵杰到二桌,他是二合的勤务兵,在一个桌吃饭照顾二合比较方便。

    看守所开始统计元旦订水果了,监室里有钱人不多了,我拿到水果单子,订了30斤苹果20斤桔子,香蕉容易烂只订了10斤,颜平也订了不少,老沈很小气,只订了几斤够自己吃的,三桌刘洋说账上有钱让我看着订,这小子还是比较懂事的。

    周波等了10来天,也没见家人和朋友来给他送钱,一开始牛吹的大发了,这几天也没什么动静,估计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再也没有跟旁人吹牛的底气了。

    老端写了个小纸条给女监阿丽,问她们那有没有小灯泡,我拿过老端手里的纸条和笔芯,在老端的小纸条最后加了句“祝美女元旦快乐”,然后也画了个和阿丽一样的笑脸,不知阿丽见了会有何感想。

    离元旦还有2天的时候,所里又在半夜里给我们送了个空降兵进来,进来的是个本地人,一个很壮实的中年人,对于本地人,在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我一般都会比较慎重的,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新犯,低着头好像很害怕,不像是在社会上混的人。

    我问新犯姓名,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进来的?新犯连头都不敢抬,很轻声的回答:“我叫叶健,做木匠的,包庇罪进来。”我说:“那你就把你的案子详细说说吧,声音大些”,叶健才稍微提高了些音量讲起他的案情来。

    原来叶健有一个朋友,怀疑赌场老板出老千骗他钱,带着火药枪去谈判,谈崩了在赌场开枪打伤了一个看场子的,最后躲到叶健家住了两天,叶健还帮他买了电话卡,帮助他出逃,结果他那朋友逃出后在外地被抓,这个朋友又把他交待出来了,因此叶健涉嫌包庇罪给带进来了。

    正当我问叶健家庭情况的时候,突然下面传来一个声音:“你认识某某某吧?”大家都惊呆了,都转头寻找是谁那么大胆子在说话,讲话的正是周波,看守所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值日在问话的时候,任何人不能插嘴的,哪怕进来的新犯是你亲爹。

    周波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犯错误,连忙用手把嘴捂住,低着脑袋满脸通红,老端直接就冲着周波开骂了:“你他妈的找死呢,看守所的规矩你不懂啊。”很少发火的颜平也怒了:“周波,你有神经病是吧”,王明更是跃跃欲试,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下去揍周波了。

    我转过身盯着周波不说话,只见周波满脸的惶恐,把头都快藏到裤裆里了,一副不懂事的孩子样,这么一个脑子缺根弦的人,真不知道怎么处置他,打他没有意义,更何况揍他的后果会更严重些,翁伟的教训还不深刻吗?

    被周波一搅,继续问叶健也没了兴致,我就对他说:“你知道进监室是要做规矩的,我看你也不是坏人,不打算搞你了,下去洗个澡,等会打9个大板,就算是我们监室的人了”,叶健懵懵的也不知道啥是大板,只是一个劲的边点头边连声说谢谢。

    水果发下来了,好几大箱子都堆在过道上,监室里顿时飘满了水果的清香,几个月没看见水果了,大家都馋啊,我都听到有犯人咽口水的声音了,我让王明每人分一个苹果和2个桔子解解馋,王明一个个发下去,监室里此起彼伏的响着“谢谢值日“的声音,我站在铺板上,对大家说:“也别谢我了,在监室里好好呆着,别给我惹事就成了。”

    我特意观察周波,王明发给他水果他没要,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进了看守所心还在外面的人,大家都只会把他当傻子看待。

    问女监值日阿丽要灯泡的事情有了回音,那天放风看到风场角落阿丽留下的黑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有4只桔子,每个桔子上都用笔画了个笑脸,另外还有几本杂志,在袋子的角落,还有个小胶袋,老端打开,发现里面有20多颗小灯泡和一张纸条,写着“整个女监翻过了,就这么多全给你了,送四个桔子,祝你们元旦快乐”,最后照例又是个笑脸,我知道阿丽说的“你们”里肯定也包括我,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四个桔子都留了下来,放在我的杂物筐里留作纪念,颜平对我说:“阿丽还真不错,人长得又好看,下次我们送东西给她的时候,我要送几根火腿肠过去”,我白了他一眼。

    12月31日,08 年的最后一天到了,晚上我躺在铺上和老端正聊天,说如果今天晚上被扔进看守所的,那真是倒了邪霉了,老端说:“你还别说,明天休息,今天说不定还真有送进来的。”

    正说着话呢,最外面的铁门响了,老端笑嘻嘻的对我说:“你看,人送进来了吧。”不一会,过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走到我们监门口停住了,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家也都好奇的探头看着铁门,不知道这08年的最后一天会分给9号监一个什么样的家伙。

    “咣当”铁门打开了,王明早已经在门口准备好了,一把就把门外那个新犯给拖了进来。 新犯很害怕,站在铁门边微微发着抖,头发很长,长到把自己的脸都遮住了,穿着时下很流行的韩装,衣服上的扣子都被剪掉了,敞着胸,肤色很苍白。

    王明一巴掌先上去,“立正,站好。”我对老端说:“这就是电视上常说的非主流,王明,把他的头发弄起来,看看长什么样?”王明一把抓起新犯的头发,一张还蛮清秀的脸,看上去年龄不大,“你几岁了?”我问,“十七岁”,新犯声音怯怯的回答,没想到还是个未成年犯。

    听的出是本地人, 我继续问:“还在读书吗” ?新犯回答:“没在读了” 。“叫什么名字?” “王瑜。” “犯什么事进来的?” 新犯支支唔唔的搭不上话来,王明又是一巴掌,“他妈的,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吗?组长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新犯头更低了,很不好意思的回答:“偷电瓶车?”他也知道偷东西是倒霉 的事。

    我对新犯问话很简单的,基本情况让我知道了就行,不象别人喜欢刨根问底,我听那新犯肚子咕噜噜的在叫,问他:“进刑警队几天了?” “2天” 。“吃过没有” ?“没有。” 我对王明说:“带下去先洗个澡吧” 。

    真的还是小孩子,脱光了身上也没几块肉,冰冷的自来水冲在皮肤上,没多久身上就冒热气上来了,我看着都冷,我最怕洗澡了,自从天气入冬了以后,我大概20天没洗澡了,监室里真的冷啊,我直到现在还是不会忘记监室里那阴冷的感觉,这个新犯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的洗完了澡。

    洗完澡之后的程序王明也熟门熟路,对于这类毛孩子,我也懒的再去做他的思想工作,直接大板就上了,不过他年级不大,又是本地人,王明执行的时候心里应该有数的。

    新犯拜5号铺发完愿后,我叫王明拿了点饼干和饮料给王瑜,王瑜大概也没想到进看守所能受到如此人道的待遇,捧着饼干和饮料对我鞠了三个躬。

    元旦到了,对所长来说是节假日,对我们来说都一样,还不能出去放风,只能关在监室里面,大家都懒懒的躺在铺上,我又让王明给每人发2个桔子一个香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过节了,也可以说是在看守所里待两年了。

    除了无聊还是无聊,下面几个犯人又自发组织起玩杀人游戏了,这帮人越玩越精了,特别是金贵,刚进来没几天,进步神速,游戏中在向法官陈诉的时候,很严肃的表情,“尊敬的法官大人,也许我天一黑就会被杀手干掉,在我死之前,还有两句话要说”,其实他自己就是那个杀手。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玩,一边在墙上找以前的犯人留在上面的痕迹,铁打的监室流水的犯人,每个监室有多少犯人的进进出出,很多人会在墙上留下字迹,写什么的都有,堪称“监室文化墙。”

    我还依稀记得一些:最普遍的是到此一游的:某某某到某某看守所9号监一游 ;也有比较励志的:记住这段苦难,做真正的男人!还有让女人欺骗过的:千万不要信女人啊!或者某某某,你这个害人精啥的; 有想念家乡亲人的:妈妈啊,你知道我在这里吗?也有赋诗一首的:坐牢不要紧,只要吃饱饭,杀了某某某,还有后来人!

    元旦就这样的在无聊中过去了。进看守所也有3个多月了,拿到起诉书也有段日子了,我想也该到开庭的时候了吧,09年,希望自己的命运会有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