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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过年

    年关越来越近了,很多事情必须要早作准备,特别是火,那几天我们趁在放风的时候,加班加点的在阴沟里捞灯泡,阴沟里的宝贝可真不少啊,在张小娃捞上来的东西里,除了灯泡,还有打火机、长铁钉、以及边缘磨得很锋利的硬币,这些东西都是犯人为了躲避检查扔进去的,对于长铁钉和锋利的硬币,我不想这东西带进监室里,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那会出事的,我让张小娃给扔到阴沟的深处去,打火机品相还不错,就是没气体了,留着到时候可以把所长手里那只打火机给换过来,于是交给老端保管。

    现在我们9号监是弹药充足,光中华烟就有两包,还有大半包利群和大半包所里分的杂烟,灯泡也摸上来有2百来颗了,这么多东西要好好的隐藏不容易,因为知道每年春节前所里都会进行例行抄监,为了避免香烟在春节前的抄监中被起获,我和老端还是决定每天放风的时候带出去,仍然藏在垃圾袋里。

    不过这回我们为了保险起见,每次垃圾袋在带出去之前,我们先用小塑料袋把香烟包好几层,放在垃圾袋最底层,然后放些垃圾盖住,这个时候就要利用老贵了,老贵不是有反流性食道炎吗,他说吐就吐的,让他吐的时候全吐在垃圾袋里,我想,如果李副又要检查我们的垃圾袋,一打开,看见老贵吐的那一堆东西,估计他自己也马上反胃了,更不要说还深入检查了。

    幸运总是眷顾那些早有准备的人,那天我们刚把事情做完,出去放风,李副就带着10来个武警进来了,开始进行例行的春节抄监了。武警先进入放风场,对我们一个个进行全面搜身,当然又是除了几条过长的裤带外,别的一无所获,其中有一个武警试图打开我们的垃圾袋,一打开袋子就看见了老贵吐的脏物,气的一脚就把垃圾袋踢了。

    检查完我们身上,武警就三人一组,手拿金属探测器进入我们监室,我们看不见他们在监室里怎么抄,不过可以想象,被子、笼子里的衣物肯定到处横飞了,抄吧,好猎手总是斗不过狡猾的狐狸的。

    这次春节抄监李副收获还是挺大的,其余几个监都有斩获,有被抄出打火机的,有被抄出香烟的,有被抄出灯泡的,还有很多饼干盒子做的纸牌,8号监被抄出了一只打火机,阿锋春节没烟抽了,8号监所有人估计都会过不好这个年了。

    春节前的最后一班投牢的犯人也要出发了,我们监室要去2个,老沈和张小娃,那天晚上,我不提起,就没人为老沈举办歌会欢送,老沈躺在他的铺上,啃着他还没吃光的袋装猪蹄,老端也拿出了很多食物给张小娃吃。听到隔壁歌唱会都已经此起彼伏了,金贵终于熬不住了,“组长,让我也唱几首吧。”

    我也不想气氛搞得太紧张,大家想放松一下,那就唱吧,于是金贵的个人演唱会就开始了,接着王瑜也加入了歌手行列,不过尽唱些非主流歌曲,我一首都没听懂,直到值班所长拿着警棍一监监的敲过来,才结束睡觉。

    天一亮,两人就出发了,他们终于赶上了去监狱吃甲鱼的机会了,不过老沈将在狱中渡过漫长的日子,在我眼里,他的下半辈子已经没有了,张小娃经过监狱的培训几年后出来,不知道江湖上又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经常听到外面的炮仗声,思家的情绪在监室中弥漫,老端有点想家了,他给我讲起了自己的事情,老端和他妻子是在他第一次出狱后认识的,在她妻子怀孕的时候,老端因为贩毒第二次进去了,等老端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4岁了,他很幸福的回忆当时情形,当他躺到床上去的时候,4岁的儿子一个劲的用他胖胖的小腿丫踢他,不让老端睡到自己妈妈的身边,老端很爱自己的孩子,他说,那段时间几乎天天抱着儿子上街,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喜欢玩什么就买什么,儿子和他的感情很好,这次第三次被抓时,孩子已经7岁了,当天晚上警察冲进他家的时候,幸亏孩子已经睡着了,老端当时很配合警方,就是怕吵醒了儿子,说到这儿,老端眼圈有些发红,陷入了沉思

    天气越发冷了,监里的被子不够用了,下面很多人只有一床被子,又没有厚衣服穿,整天在下面的铺板上走来走去的取暖,冷的不敢坐下。我把这个情况向张所长做了汇报,所里是不会发被子给我们的,因此张所长说到短刑监帮我们去看看,如果有多余被子帮我们弄两床来,我说,实在没有的话,我买几床被子吧,总不能过年了还让人冻着吧。张所长后来送来了两件很破旧的军大衣,也好,可以让我们晚上值班的人披着,我也买了3床被子,新被子留着自己盖,把淘换下来的旧被子分给了下面几个没有被子的犯人。

    王瑜因为是未成年,家长可以在律师的陪同下见他一面,回来的时候哭得一个昏天黑地,他父亲买了很多零食进来,王瑜为了拍我马屁,都拿上来给我吃,我没要,叫他拿点给下面没有吃的人吃,让他在下面搞好关系。王瑜和别人都能相安无事,可是就是不能和同桌的周波处好关系,大概是受了我们的影响吧,我们一直把周波撂在那里不理睬,以至于王瑜也看不起他。

    周波呢也的确是一个奇葩,脑子缺根弦的人,认为王瑜是个失足进来的不良少年,还有挽救的余地,老是开导他,要求他好好做人,出去后要听父母亲的话,被王瑜骂了几回,反问他:“你连自己都管不好,还来管我?”周波讨了个没趣。

    周波的家人也终于送东西进来了,当听到劳动犯喊他名字说有人送温暖时,周波满脸通红兴冲冲的跑到门口就接,我们几个也伸着头看,看谁给这个周大老板送温暖来了,结果是他的老母亲来送东西,一床旧旧的被子,200元人民币,看得出周波当时非常失望。他最怕我们看不起他,说他吹牛,可是今天的温暖显然不是他所期望的人送来的。

    王瑜小孩子没心没肺的,直接就往周波的心口捅刀子了,“你不是老板吗?外头关系多朋友多,怎么就只有你妈妈给你送东西,为什么老婆也不来看看你啊。”周波无言以对,瞪了王瑜一眼:“小孩子,你不懂。”的确,周波关押的时间也不短了,老婆一直没来看他,朋友也没人来看过他,做人挺失败的。

    在老端的联系下,和女监的阿丽又要换书看了,老端还对我说:“阿丽在向我了解你的情况,问你什么案子进来的。”我一听心里可开心了,梦中情人阿丽也在注意我了,我赶紧问老端:“你怎么说的?”老端笑了笑,“还能怎么说,就说你是老板,经济上出了点小问题进来的。”

    既然阿丽已经开始注意我了,那我也得主动些啊,要表示一下友好,于是找了张纸,给阿丽写起字条来。 可是一拿起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抬头写“阿丽你好”,显得不够亲切,写“美女你好”,又显得过于轻佻,这张纸条让我着实推敲了好一阵子,看我在那里半天没写出一字,颜平在旁边急了:“写什么写啊,送几根火腿肠过去。”我明白颜平龌龊的思想,骂他:“你老婆就是你送火腿肠骗来的啊。”

    不过这纸条确实不好写,写想和她交个朋友吧,人家只是问下你的情况,你又在这里自作多情了,想问问她的情况吧,又觉得很唐突,也许这就是传说中患得患失的那种感觉吧。 最后斟酌了半天,确实没法写,最后我只写了一句:祝一号监值日阿丽以及全体成员,春节快乐,万事如意,早日回家。然后在下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

    字条写出去之后,我就一直等着她们的回条,我想知道阿丽是个什么态度。第2天,我们拿到了女监放在风场的东西,赶忙打开袋子,我先找有没有纸条,纸条夹在书里,写着一些祝我们新年快乐的话,最后一句是“9号监的值日,我们交个朋友,好吗?”落款一个可爱的笑脸,当时我看了字条,可能在风场里呆呆的站了一会,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转过身来,朝着女监的铁门,傻傻的笑了,我知道阿丽会在铁门缝隙里看着我,我当时的心里象是开了花一样。

    出狱后,我一直想对自己在看守所的这段感情下个定义,这段感情算不算是爱情呢?我认为不是,我认为更多的可能就是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两个互有好感的人一种精神上的慰藉或是寄托,让自己可以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在思想,还在追求美好的东西。

    大年三十终于到了,监室里的气氛相当和谐,我宣布这几天里,没有二桌三桌四桌之分,可以自由点,想怎么玩都行,就是别给我吵架,所里考虑到监室里文化生活单调,每个监室还发了几副牌,大家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一副祥和过年的样子。 除夕晚上只有一个菜,红烧猪蹄,那个味道美的,哪怕现在让我吃满汉全席都比不上,至今想起那顿红烧猪蹄,虽然每人只能吃上两块,毛也没有拔干净,但是一想起来仍然觉得口有余香。

    过年的重头戏当然是春节联欢晚会了,大家早早的躺在铺上盯着挂在5米多高墙上的14寸彩电,在外面的时候,我有将近10年的时间没有好好的去看过春节晚会,09年的春节晚会将在我记忆中留下重重的一笔。晚会节目中碰到会唱的歌曲大家就和着电视一起唱,看团团圆圆的相声、吉祥三保、不差钱的小品,大家一起哄堂大笑,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在晚会中营造的团圆气氛感染下,我突然想到家里了,他们在外面的这个年一定过的很冷清,儿子肯定会问:“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他每年给我买礼物的。”听到儿子说这样话的时候,妈妈和妻子该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呢?想起来有点伤感,却无能为力。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午夜,在12点差几分的时候,所里突然把电视关了,是担心所有犯人在新年到来的那个时刻会起哄乱来,可是情绪都已经上来了,关电视就能解决了?看守所领导真的很笨,那是我们最想家的时候,关电视只能更激发大家的思念亲人的情绪。

    果然很多监室想起来了口哨声,扑打着铺板以示不满,各个监室都开始闹起来了,我躺在铺上大声喊道:“所有人都有了,我喊十,大家跟上,我们倒数进入新年。”接着我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十”,全监室的犯人几乎都要把嗓子撕破了那样跟着我喊起来:“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过——年——喽——” ,监室的房顶似乎要被我们的喊声给掀开了,整个看守所响起了此起披伏的倒数声,所有犯人尽情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看守所里的春节终于进入到了最高潮,所有思念亲人的情绪越过高墙、越过电网,融入进了漫天的璀璨烟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