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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斗鸡眼

    七天长假,张所长在节前一再关照我,说春节期间,除了值班的所长在,别人都放假了,所里人手少,监里的在押犯人在这段时间里心理波动又比较大,长时间无人监管在玩闹的时候容易过火,他很担心这7天里监室出事情,往年都有打架的事情发生。

    张所长特别关照让我上点心,把监室控制住,不要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我对自己监室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认为不存在什么不安定因素,也就除了周波不大合群外,大家都挺听我话的,因此我也向张所长拍了胸脯打了包票:没事,您安心放大假吧,9号监绝对不会出事情。

    大年初一的早上是年糕肉丝汤,那是一个香啊,可是分量太少,根本就不够吃,我还在慢条斯理的喝着汤呢,二合早就吃的底朝天了,我笑着问二合:“好吃吗?”二合一抹嘴,“组长,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好吃。”

    我一听,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二合来我们这里打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没吃过我们当地最普遍的特产?“这是年糕,你们没吃过年糕吗?”二合摇摇头:“没吃过,在菜场好像看到过,没想到这么好吃。”

    看到二合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就把自己的那碗也递给了二合,二合觉得不好意思,推脱着不肯接受,我说:“你就吃吧,我这些天胃疼,吃不下,倒掉也可惜。”听我这么一说,二合才接过去,“呼噜噜”的一下就吃完了。

    胃这些天一直一阵阵的痛,特别是晚上的时候会痛的让我蜷缩起来,也许是胃受凉的缘故吧,在看守所里没有热水喝,哪怕是寒冬腊月,要喝也是桶装水,不喝也是桶装水,我的胃估计就是这冷水给喝的,老贵那里有吗丁啉的胃药,我问他拿了几颗,吗丁啉是胃动力药,对我的这个胃痛并不适用,吃几颗就算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吧。

    那几天监室挺热闹的,大家玩牌的玩牌,看电视的看电视,看监室里气氛融洽,一团和气,我也很开心。二合好像有心事,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我凑过去坐在他身边,二合看见是我,不好意思的把身子坐的正一点,我问他:“二合,怎么啦,有心事了?”二合点点头:“嗯,有点想家”,我知道二合有个儿子,14岁了,就问他:“是不是想儿子了。”

    也许是说中了二合的心事,二合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组长,你说我能不能写信给家里啊” ?我一愣,二合怎么突然想起给家里写信了,是想交待后事了?看来二合的心态再发生变化,这是我必须要了解的,于是我对二合说:“写信只要不牵扯到案情的话,我觉得应该可以写的,但是还必须经过办案单位审查,办案单位如果认为你的信可以发出去,那就没问题。怎么啦?你想给家里写信?”

    二合沉思了一会,对我说:“组长,我就是想儿子,我看见你律师带给你儿子的照片了,我也想让家里寄一张过来,我一直担心我的事他如果知道了,会逃学或是离家出走,他的脾气很犟,他妈妈管不住他。”原来二合是想儿子了,我安慰他:“你儿子都14岁了,也是个大人了,应该很懂事了,你放心好了,等过完春节张所长上班了,你这个事情我会和他说的,如果可以写信的话,我帮你写。”二合点点头,非常感激的说:“谢谢组长。”

    正和二合聊着天呢,突然下面正在玩牌的那帮人骚动起来,有两个人推推攘攘的吵起来了,我赶紧站起来,喝道:“怎么回事?”只见王瑜扯着周波的衣服要打他,周波也抓着王瑜的衣服,我一步冲了下去,恶狠狠的骂道:“妈的,都给我住手。”

    周波赶紧放下手,往后退了,王瑜仍然想追过去打他,我一个箭步过去,冲着王瑜的脸就是一巴掌,王瑜一愣停住了,我接着又是一巴掌,“给我下去站着。”王明赶快把王瑜拉下去了,王瑜不服气还一边挣扎一边指着周波骂,这个小古惑仔,我都让他住手了,还这么嚣张,我走过去一脚把他踹下了铺。

    大家都站在铺板上看热闹,这可不好,值班所长如果从监控里看到大家都在围观,还以为9号监出多大事情了呢,“都给我坐下看电视”,我冲着无关看热闹的人骂道,看我火了,所有人赶紧坐下,我手一抬又指着周波,“你,也给我下去站着。”周波还没反应过来,好像没他什么事一样杵在那里,我冲着他一瞪眼睛,“没听见我说话啊,去站好。”

    老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冲着周波的鼻子骂道:“组长叫你站好,没听见啊。”周波跳下大铺,也乖乖的站到王瑜身边。 虽然王瑜被我抽了几个巴掌,但是小混混的本色还是改不了,站在那里脖子还在摇来摇去,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还没等我下去问什么情况,二合拖着脚镣就下去了,重重的给了王瑜几个耳光,“组长让你站好,你脖子再给我歪一下,我把你脖子扭下来。”

    王瑜被二合吓住了,人站的笔直一脸惊恐,我站在铺板上,指着王瑜,“刚才我叫你住手听到了没有。”王瑜说:“听到了。”“听到了还不住手,还想冲上去打啊,监室里的规矩都忘记了?”一边说着话我一边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周波也真是个没脑子的人,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居然就做起好人反劝起我来了,“组长,你别打王瑜了,我也有责任的。”老端走到周波面前,劈头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的做起好人来了。”颜平也想跳下去揍他,被我拉住了。

    周波在外面也许做老板做惯了,冷不丁被老端抽一巴掌,受不了这个侮辱,非常气愤地抬起头,脖子立马红起来了,满脸一副不服气的表情,好像上来就要拼命的样子,站在我身边的二合上去又是两个巴掌,凶神恶煞似的瞪着周波,“你他妈的还不服气”,看着杀气腾腾的二合,周波的立马蔫了,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大局已定,我开始问王瑜:“怎么回事?”王瑜说了事情经过,原来打牌输赢赌弹脑门,周波输了牌却不让王瑜弹,因此冲突起来,原来这么个事情,我也懒得再听周波解释了,我对王瑜说:“我刚才打你,并不是因为你和周波争吵,我打你是因为我已经说话让你们停手,周波停了,你没停,知道吗?在监室里,我说的话你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今天打你了,你以后记住。”王瑜眼泪在眼眶里转,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很轻:“记住了。”

    接着我又转过头看了眼周波,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还在为挨了二合几巴掌在想不通,我对周波说:“愿赌服输,你是多大的人了,王瑜多大的人,为了几个脑嘣就要吵,赌不起你就别赌。”周波脖子一梗说:“组长你骂我没关系,今天这样打我我觉得很过分。”

    “过分?”我听的出他满肚子的怨气,于是用很鄙夷的语气告诫他:“周波,你不要给你脸你不要脸,我们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你出声了,到今天你还不知道监室的规矩,就冲这,这顿揍你就没白挨,想不明白,以后还得挨揍?”周波看着我,想辩解什么,但又把话咽下去了。

    我转过身,看着所有坐在铺上的那帮人,“都给我听好了,谁他妈的再在春节这段时间里给我惹事,你们自己想好,挨揍是小事,我立马调你们去8号监,让阿锋去管你们,妈了个X的,对你们太松了不习惯了是吧,你们不想好好过这个年,没事,我陪着你们,每天给我坐在铺板上耗着。”

    下面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都坐在那里低着头看自己的脚。“以后有矛盾直接和我说,我来处理,你们都清楚了?”我重重的问了一句,大家赶紧回答:“清楚了。”“好,你们继续玩,周波王瑜给我站到吃午饭” 。

    下午我私下了解了一下,王瑜和周波一直不对眼,主要原因是王瑜老说周波吹牛,周波呢自尊心太强,最恨别人说他吹牛,刘洋告诉我,周波跟下面人说,他用的手机就要8万元,大家都不信,一直说他吹牛,我知道有这样的手机,甚至还要贵,可见周波在外面也是个虚荣心极强的人,难怪被下面的人一说是吹牛的,就立马生气翻脸,吹牛二字在周波的词典里已经成为忌讳字了,可是现在实际情况是周波因为卷了股东的钱携款外逃,弄的个众叛亲离的,过年了也只有老妈来看他,做人做到这个地步哪怕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

    至于王瑜他一直很崇拜我很听我的话的,今天怎么会一反常态不听我的话了呢?因为打过他,我就叫老端和他谈谈心,老端回来告诉我,王瑜这小子年纪不大,却很会揣摩我们上面的心思,他知道我们都看周波讨厌,有时候聊天中流露出整下周波的意思,这小子就听在脑子了,想方设法的挑逗周波,给我们创造一个可以搞周波的机会,因此这次打牌他抓住了周波一点问题,就发作起来,心里还想着替上面人制造了个搞周波的机会。

    听了老端的话,我忍不住笑了,这小鬼简直太天真了,真以为拍古惑仔的电影哪,难怪我打他的时候他还很委屈,明明想着帮上面人的,居然先挨揍的却是他。我把王瑜叫了上来,在门口对他说:“今天我打了你,你也别难过了,你想帮我们做事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在里面想搞人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首先要让对方跳出来,让对方有错在先,而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你懂不懂?”

    王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继续说:“周波除了不怎么会做人外,也还没有到我们要去收拾他的地步,以后你们好就在一起,不好就走远点,我不希望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记住了吗?”王瑜站在那里听我这么和气的跟他说话,眼泪一下流出来了,“组长,我知道你对我很好的,一进来就照顾我,我一定听你的话,以后我跟定你了。”我一听慌了,“别,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也就偷几辆电瓶车的事情,很快就能出去的”,王瑜抬起头,用坚定的语气说:“我在外面等你,跟你干。”我的头一下就大起来了。

    晚上看电影频道,刚好是一部喜剧片,片名叫《十全九美》,影片里面有个人物,是一个大内高手,他遇到过无数敌人,每当落败之时,敌人讥笑他的身体缺陷“斗鸡眼”时,他立刻会变的神勇无敌,战无不胜。我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周波吗?每当听到有人说他吹牛的时候,就立马义愤填膺,用他冷冷的眼神击杀对手于无形之中,我越看越象,不由得“呵呵呵”的笑出声来。

    大家看我一个人发笑都很奇怪,不看电视都抬起头来看我了,我笑着问大家:“电影里这个斗鸡眼象我们监室里一个人,一戳到他的痛处就会立马发作,用眼睛白死你,大家猜猜是谁?”

    监室里静了一下,随后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到:“周波。”紧接着全监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周波吓了一跳,赶紧一咕噜坐了起来,一看周围都是善意的笑声,也笑了,不好意思的说:“有点象,有点象,我会改的。”

    就这样,斗鸡眼的外号就给周波取下了。 至此几天后,监室里也都是一团和气,周波也变得合群多了,春节七天,虽然有这么段小插曲,总算也平平安安过去了,但是隔壁的8号监却在休息的最后一天,整个监室里打成了一团糟,我估计又要有人过来9号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