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山
雪花纷纷扬扬落着，祝余殿一片雪白，檐下的风铃也落了冰晶。
头发花白的老人推开窗柩，拉住风铃的一角，伴随着一声清脆悠扬的“叮铃”之声，细碎的雪花簌簌而落，让沉闷的冬日都添上了几许灵动。
“父王，臾朝信中的阵法你可能破解。”凝姝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坐在几案边，一边将折下的绿梅插到竹筒上一边问。
青阳王倚在窗边，闭目听着风铃的空灵之声，好半晌才道：“阿姝，你照看着青阳山，我去一趟玉境山。”
“不可，父王你的身子还没好全，实在不宜奔波劳碌。”凝姝蓦然色变，从几案边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银装素裹，云遮雾绕，蹙眉道：“更何况这大雪不知什么才能停。”
“阿姝，我已拿定主意，不必再劝了。”青阳王语气和缓，说完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坐到几案边开始翻阅，没有给凝姝再次反驳的机会。
“父王。”凝姝却还是放心不下，开口还想再劝。
“实在放心不下就让司晏跟着，你处理朝政的事情也疲累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凝姝无奈，施了一礼，退了出来。
“阿姝，顾好朝政也要注重自个身体，多添些衣物，饭食也多用一些。”到了门外，慈祥柔和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凝姝看看自己身上略微有些单薄的衣裳，心里一暖，绕到窗边，扯了扯风铃，扬起唇角笑笑朝里头道：“你不听我的话我也不听你说的话。”
青阳王看向她，嘴角也扬起一抹柔和的笑。
他的阿姝身上担子太重，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玩闹过了。
青阳王和司晏赶到玉境山已是丑时末。臾朝收了凝姝的传信一早就等在了尺府门口，这时见了两人自是兴奋不已。
坐骑堪堪落下，他已经奔到了两人跟前。
“阿爷，表哥。”
“臭小子，还是这般不成稳。”青阳王搭上他的手，无奈笑笑。
“有阿爷在，要什么成稳，更何况还有表哥。”臾朝扶着青阳王，一副无赖样。
“阿爷，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身体可还吃得消？我离开这几日每日有没有按时服药？”臾朝再开口，已经不是方才油嘴滑舌的腔调，很是严肃正经。
“外爷，你看，这不挺成稳的嘛。”司晏打趣道。
青阳王淡淡一笑，应了一句“无碍。”
月色疏疏，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青阳王，往钟悦的芳草苑去。
尺府灯火通明，青绾、时序、阿梅守在里屋，司尧和玄霄候在屋外，谁都不敢稍稍懈怠。
“司尧、玄霄。”青阳王唤了两人一声。
两人皆是一惊，从台阶上下来，恭敬行了一礼：“陛下。”
“情况怎么样了？”青阳问。
司尧摇摇头，回眸怔怔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祠堂里的阵法古怪得很，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钟悦姑娘如今还怀着孕，青绾姑娘很是着急。”玄霄朗声道。
“带我先去看看阵法吧！”青阳王对着几人道。
“不先见见青绾吗？”臾朝问。
青阳王摇摇头，踏出了院门，径直往祠堂方向去。
月色深沉，萦绕在祠堂上空黑雾的与夜色融为一体，栖息于檐下的乌鸦被惊起，对着天空乱叫，阴冷中又透露出一丝诡异来。
如白日那般，在看到祠堂大门的那一刻，除了青阳王，其余四人皆感受到了不适，尤其是玄霄，强忍着才勉强压住喉咙间的那一股咸腥味。
“你们都退后，玄霄打坐宁心，你们三个轮番以净心咒助他。”青阳王眉宇紧皱，一边打量着祠堂，一边朝身后的几人嘱咐道。
自重华帝君逝世后，青阳王便是整个云州神族的灵力最高者，从前司尧偶尔也会到青阳找臾朝，那时他见青阳王大多时候只是匆匆一面，并未真正见识过他的神威，如今他修为散尽，却还能准确地判断出几人的情况，他大有百闻不如一见之感，由衷地感到敬佩。
他们依言往后退了些许，然后运功助玄霄疗伤。
青阳王走得离祠堂更近了一些，约摸一刻钟之后才走了回来。
几人同时抬眼看向他。
“明日起你们轮流教青绾术法，五日后阵法便可破。”青阳王看向远方，眼中有着几人看不懂的哀伤，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
“阿爷……”臾朝唤他一声，他却什么也不答，自顾自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司尧看着，只觉那远去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要沧桑疏离。
回到芳草苑，恰对上青绾端了空的药碗出来。
看到青阳王，青绾有些激动，顾不上现下两人还略微有些尴尬的关系，从台阶跃下施了一礼便开口问道：“陛下，可有破解之法。”
青阳王看着她，澄澈的眸子清亮如水，盛满了期待。
“钟悦姑娘方才喝了什么药？”青阳王问。
“安胎的，当务之急还是得破了法阵。”青绾恹耷耷垂下头去。
“自然是有的……破阵的方法。”青阳王抬头望着天，像是极力在掩饰着什么。
“我要如何做？”青绾抬眸，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青阳王怔怔看向她，漆黑的双眸流露出浓浓的哀伤，好半晌道：“以后每日跟着他们几人学术法，五日后你便可以去破阵了。”
“那我现在开始学，早一时是一时。”青绾笑笑，朝着青阳王身后的几人走去。
“青绾，明日再开始吧！”青阳王喊着她，言语恳切。
为何要明日才能开始？青绾想不明白，她看看司尧几人又回身看看青阳王。
“青绾，听陛下的吧，钟悦姑娘的情况我们时时看着就是了。”司尧上前道。
“那行，明儿一早我们就开始练习。”青绾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一夜，青阳王在尺府偏厅遥望着挂在树梢的圆月一夜无眠，思绪翻涌，将他带回到千年之前。
那时凝薇还未嫁去轩辕，凝昭刚刚拜入青霄神女门下，一家人吵吵闹闹，整个青阳山鸡飞狗跳的，却无比的鲜活。
后来的某一日少玹神君到访青阳山，引来了空桑圣泉，又嘱咐了他许多事，他那时也不懂，好奇的劲头和现在的臾朝一模一样，直到远古诸神覆灭，凝昭葬身天火，时间流逝中他才慢慢参破神君话中之意。
天地有法则，万物有秩序，此为天命，而天命不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