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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张献忠之死

    刘寒的意思很明白,莫说你李定国现在无法改变大西国的现状,也无法影响张献忠的主张,即便你可以影响,可以想办法让张献忠改变现在对四川的清缴政策,这一定就是好事吗?

    或者说,倘若张献忠真的能入主中原,会是天下百姓眼里的明君吗?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李定国跟了张献忠十几年,自然最了解他这个义父的性格,从陕西到河南,从山东到南直隶,又从湖广到四川,他的义父从未停止过杀戮和抢掠,这种性子几乎是刻在其义父的脑海里,凡说过之地,百姓无不畏之如虎。

    李定国看完刘寒的信愣了好久,说不矛盾那是假的,他义父虽然做了很多不义之事,但毕竟是有养育之恩,而且这些年来对他们这几个义子向来不错。

    可是……

    天下人与义父相比,孰轻孰重?

    生存或是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题。

    最终李定国深深的叹了口气,提起笔给刘寒写了封回信。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隆武二年十月,大西国内外交困的局面更加严峻,张献忠与四川士绅阶级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八月时张献忠甚至下令尽杀成都士绅,并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都城,打算带领大军转移丢掉四川另寻出路。

    离开成都前,张献忠甚至杀了自己的所有妃子,连儿子都杀了好几个,这绝对是个疯狂的举动。

    大西军的整体情绪也与张献忠本人一样格外暴躁,但整个过程中,李定国却从未再出言劝谏,只是每次见其义父时唯唯诺诺应付,这倒是让孙可望看轻了他不少。

    李定国最终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早在今年六月时,大西国已经得了消息,汉中久攻不下使螨清摄政王多尔衮大怒,改派英亲王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同多罗郡王罗洛宏、多罗贝勒勒尼堪、固山贝子吞齐喀、满达海等,统率官兵前往四川征讨大西。

    而在汉中顽强守城半年之久的孙守法、赵荣贵等部终于不支,汉中失陷,四川北方的门户大开。

    按照张献忠的既定计划,他们将在潼川保宁两府迎战阿济格,待击败阿济格大军后,自汉中入陕,继续在陕西经营。

    毕竟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陕西都是他们的老家,张献忠甚至认为之所以在四川遭到所有人的反抗,就是因为四川将他们大西军当作了外来人,对于这个计策李定国不置可否,唯有孙可望等部将对此深信不疑。

    定北将军艾能奇率所部五万大军驻防保宁,定西将军李定国仍旧驻防潼川,而张献忠与孙可望、刘文秀,十六万大军驻扎在西充凤凰山下,李定国与艾能奇部形成掎角之势,共同拱卫张献忠本部,按照既定计划,他们将在这里等候螨清阿济格,并与之决战。

    可一直这么等了小半个月了,却并不见阿济格大军的影子,这让李定国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他焦灼等待并越发不安之时,刘寒的另一封回信终于送来,最近半年多以来,李定国时常在与刘寒联络,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此人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在很多关乎民族大义的事情上,总有令他发人深省的意味。

    而刘寒的回信依旧很简洁,但这次的消息却足够令他吃惊。

    “阿济格很可能会从后方突袭张献忠本部,不得不防。”

    信仍旧只有这么一句话,却令李定国眉头拧成了麻花,从后方突袭?

    他的义父张献忠,前方有他和艾能奇的十几万大军,后方是凤凰山,那里山林密布并不适合进攻,而且即便是他们这些在四川境内待久的人,除了部分很熟悉川蜀地形的部将,也很难穿越那些山林从后方发动进攻。

    难道……嘶——

    李定国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备马!骑兵营随我赶往凤凰山!”李定国对着自己的亲卫大声呼喝。

    ……

    凤凰山下,无数的帐篷鳞次栉比的排列在大地上,时辰虽然已经到了八九点,山脚下雾气仍旧很重,张献忠有些焦躁的啃了几块肉。

    “陛下,探马来报,在咱们的后方数十里之外发现了建虏的踪迹。”孙可望走了进来对张献忠汇报道。

    “驴球蛋!这怎么可能?绝对是假消息,这些该死的探子不给咱好好打探消息,却要以这些幌子来诓骗咱!”张献忠闻言暴躁的将手里的肉扔到了桌子上。

    “儿臣也觉得不大可能,咱们的后头是群山,数十里皆是山林,就是咱们想通过都不容易,那些建虏对这里不熟,如何会出现在后头,怕不是建虏故意扰乱咱们的视线。”孙可望也跟着张献忠的想法分析道。

    这也确实很有可能,毕竟兵不厌诈,一支疑兵有时候可以改变一场大战的结局。

    “管他作甚,继续探查建虏主力动向,大战在即,都给咱打起精神来。”张献忠咕咚咕咚的饮了一通酒,对孙可望、刘文秀等部将道。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另一队哨骑却又来汇报,说在他们后方发现建虏迹象,而且距离他们只有三十里左右。

    这让张献忠十分的不爽,当即打了那哨骑几个大嘴巴子,因为其他的哨骑给他带来的消息来看,建虏的军队仍旧在保宁与艾能奇对抗,虽然暂时没打起来,但那里既然是主力,其身后的断然就是疑兵,一支迷惑人的疑兵而已,张献忠却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建虏所谓的大军,不过四五万人,而张献忠只前锋艾能奇就有五万,更有李定国的八万,而他在凤凰山这里更是驻扎了十六万大军,还真不将建虏的那几万人放在眼里,更别说一直小小的疑兵了。

    不过张献忠这几日在军营里实在有些无聊,便最终有了个主意。

    “叫咱的亲卫队准备一下,咱要去后山转转,看看那些个建虏闹什么鬼!”

    “陛下,现在外头生着雾气咧,不若让儿臣带人替陛下去看看吧。”孙可望劝道。

    “大哥言之有理,如今大战在即,陛下应当在军营内稳定军心才好。”刘文秀也觉得有些突兀,忙上去劝道。

    “驴球蛋,咱身为大西皇帝,何惧小小雾气,恁两个在这儿看管军马,咱老子去会会这些碍眼的家伙!”然而张献忠却并未将二人的话放在眼里,只交代了二人要看管好军马,自己则虎虎生风的出了大帐。

    半刻钟后,张献忠便带着一千多亲卫风风火火的赶往了后山,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竟是连盔甲都未曾穿戴,这让孙可望与刘文秀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张献忠的脾气,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几乎很少能改变,而劝说也只是尽他们的本分,不过他们倒是也不太担心,毕竟后山山路崎岖,根本不可能有大股敌军,兴趣他们的义父就是因为在军营里无聊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张献忠一行人在山林间穿行了一个多时辰,大伙儿走的都有些累了,仍旧建虏的影子都没见到,这让张献忠格外的愤怒。

    “驴球蛋,你不是说这里有建虏吗?人呢?你敢诓骗咱,王大喜,给咱砍了他!”张献忠也累了一头汗,他看着那哨骑脸色很是难看。

    “陛下,小人冤枉,小人的部下真的在附近见到了建虏的迹象,陛下饶命!”那哨骑一看张献忠竟要因此杀自己,顿时面如土色,跪倒在地求饶。

    但张献忠并不理会,他的亲卫统领王大喜才不管这人是不是冤枉,当即一刀就将这哨骑砍杀。

    兴许是血腥气太重让刚喝了酒吃了肉的张献忠感觉难受,张献忠皱了皱眉头吐了口唾沫。

    “尔等在这儿候着,咱去山头上看看。”说着张献忠带着几个部下奔着山头走去。

    此时山林间的雾气仍旧没有消散,张献忠爬上那山头之后,只觉此间空气清新浑身舒畅,山头的对过有条小河沟,河水清澈在雾气之间宛若仙境。

    张献忠心情大好,正打算去那小河边走走,却突然发现雾霭中出现了几道身影。

    “将军,那人便是张献忠!”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刘进忠?驴球蛋的,你特娘的竟投了建虏!啊——”张献忠依稀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竟是半年前叛变了的刘进忠,他正处于震怒之时,一支箭羽穿透雾霭射中了他的左肩。

    张献忠惨叫一声,只觉胸口一疼,身上也顿时没了力气,这箭羽不偏不倚怕是已经伤到了他的心脏,其身后仅有的几个护卫大惊失色,连忙拉扯着张献忠往回赶。

    待遇王大喜等亲卫队汇合时,张献忠已然无法走动,只是躺在地上吐着鲜血,显然已经命不久矣。

    “王都督,咱们怎么办?”一个亲卫焦急的问向王大喜。

    张献忠突然被袭击,他们作为张献忠的亲卫队很显然要负很大的责任,如今后方不知有建虏多少部队,即便回去了也难逃一死,实在是进退两难。

    “玛德!老子哪儿知道!驴球蛋的陛下,你自己死了,却还害着俺!”王大喜焦躁的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他竟对着张献忠的大腿踢了一脚,其实已经算是下定了决心。

    张献忠很明显还未死透,被这么一踢竟睁开了眼睛,他对王大喜怒目而视,自知命不久矣的他却突然狂笑了一声。

    “咱死后,哪管他浪海涛天!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几声后张献忠终于支撑不住,再是没了动静。

    王大喜被突然发狂一般的张献忠吓了一跳,却再也不敢对张献忠撒气,此时身后鞑子的喊杀声愈加临近,几个部下便再次询问他们如何应对。

    “驴球蛋,咱犯了大罪,回去也是死,俺要往南走,想跟着俺的就一块走,不想跟着俺的听天由命吧!”说完王大喜便窜入密林中,其余亲卫见状只犹豫了片刻,大多都跟着王大喜逃窜,只有寥寥几人不知出于何等目的,背着张献忠的尸首想着凤凰山山脚下的军营而去。

    几个人几乎与建虏的兵马先后赶到了凤凰山军营。

    “都给俺闪开,陛下遇刺了!那王大喜也逃窜了!建虏杀过来了,孙将军!”这几个人一进军营便大呼小叫着,引得军营内一片慌乱。

    王大喜畏罪潜逃,他们几个却将张献忠的尸首背回来,以为这样便可以证明他们的忠心,继而将功补过免于一死,却不知这样的呼喝以及张献忠的突然死亡,能对整个军营造成多么大的慌乱。

    孙可望面色很是难看的见到了那几个人,以及已经死去多时没了声音的张献忠,再听着外头慌作一团的大军顿时怒从心中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建虏怎的从后头杀来了?”不论此时他心中再是愤怒,孙可望仍旧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回大人,陛下遇刺前曾大喊,‘刘进忠,你竟然叛逃了建虏。’话刚说完便中了一箭,那王大喜一箭陛下遇刺就马上跑了,临走时还踢了咱们陛下一脚。”那领头的将实际情况告知,意思是王大喜跑了,疾风知劲草,他们冒死将陛下的尸首带回来,有没有功劳不说,至少可以将功补过了。

    然而孙可望得知了实情后,却更加愤怒了。

    “你们!都该死!”孙可望走到那领头的人面前,抽出刀子就将几人砍杀。

    虽然张献忠的突然死去让他们很震惊,但现在是什么档口,即便实情真是这样,这几人也不该在军营里大呼小叫,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陛下遇刺身亡的消息,哪里还有半分斗志,而且……建虏却已经杀到了军营,这都是拜这几个人所赐。

    “大哥,定是那刘进忠带的路,他本就熟悉咱们的军事部署,又曾在这里驻兵过很长一段时间。”刘文秀想了想道。

    倘若没有刘进忠带路,建虏绝不可能如此快的杀到他们后方。

    张献忠一死,身为张献忠长子节制文武平东将军的孙可望便立马成了主心骨,孙可望听了刘文秀的话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是因为刘进忠,可那又能改变什么。

    “事已至此,咱们赶紧收拾兵马迎敌吧!”孙可望决定将这些事抛在脑后,说着便拎着战刀出了大帐。

    此时军营里四处是慌乱逃窜的士兵,间有建虏的喊杀声,在得知他们的皇帝已经被杀的消息后,大西军的士气一落千丈根本失去了抵抗能力。

    孙可望与刘文秀喊破了嗓子也未曾改变局面,混乱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孙可望与刘文秀拼杀了几个小时早已声嘶力竭,最终带着一部分嫡系逃出生天。

    刚逃出去没多久,孙可望便在半道遇到了赶来支援的李定国。

    “老二,陛下被那刘进忠出卖,已然薨了!你怎的不早点赶来!”孙可望见到李定国,突然放声大哭。

    此时的孙可望一身盔甲已然全被血水浸染,头盔不知去向,凌乱的头发里还夹杂着血肉,刘文秀更惨,盔甲被砍的七零八落,胳膊和腿上都中了刀伤。

    李定国闻讯后惊的差点从马上坠落,他绝没有想到他的义父会如此突然的死去,更想不到义父的本部竟败的如此迅速,那可是十六万大军!

    可是看到孙可望与刘文秀的模样,李定国还是忍不住双眼通红。

    “我刚刚得到消息,老四那边已经与建虏短兵相接,倘若没有本部支援,怕是也难以支撑太久,大哥如今还有多少人马?”李定国擦了擦泪水对孙可望道。

    “跟着咱逃出来的有一万多,大部分都逃散了。”孙可望愤懑的道。

    建虏前来袭击的人并不多,顶多有万把人,但这些人不仅士气高昂,而且还喊着他们听不懂满洲语,凶神恶煞的杀入敌营,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事实上十几万人想杀绝根本不可能,倘若给他时间,孙可望至少还可以收拢来几万残兵,但是……他们没时间了。

    “先去通传与我的兵马汇合吧,咱们必须尽快出兵营救老四。”李定国只迟疑了片刻后便下了决心。

    孙可望早已精疲力竭,刘文秀更是摇摇欲坠,几人简单商定之后,便带着人马朝着潼川行进。

    到了潼川后,李定国命医官给他们二人治伤,刘文秀已经伤的很重不能再战,李定国本来希望孙可望也留下,毕竟他刚刚经历血战,可孙可望并不领情。

    最终李定国带着自己的数万大军奔赴保宁,好在是支援来得及时,与艾能奇部合力暂时击退了建虏。

    虽然暂时稳定住了局面,但另一个大问题摆在了四兄弟面前,他们的义父、大西皇帝张献忠战死,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按照他们义父的既定计划,他们是要从汉中转战陕西,原本以为建虏不过区区数万不足为惧,但经历两次大战,不论是孙可望还是艾能奇,都对建虏的战力有了充足的了解。

    如今他们又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再去陕西将无险可守,已经十分的不明智,至于四川,建虏既然已经打通了入川的通道,自然也已经不再安全。

    保宁城的议事厅内,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都独坐一旁,气氛仿佛陷入了迟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