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坨来哩毛哆哩？黑得我一跳。”大姐吓了一跳，说着方言。待得看清应，又用蹩脚的官话：“你打哪里来啊？”似是没有听清应的话，反自提问。
应拱手行礼，道：”贫道自冬楠山来，受人之托前往赵家寨送些东西。”
大姐听懂了，道：“赵家寨就在前面那座山上，你个人走上去就能看到。”
应行礼感谢，道：“多谢大姐。”
大姐爽朗地笑道：“毛哆哩好客气哩。”说着就要走了。
应听不太懂，也没多想，骑上马，就往大姐所指方向走。
望山跑死马，从中午跑到夜晚，应路过了两个山村，全都不是赵家寨。总归经过打听，方向还是对的。连说带比划，应大概明白，距离真正的赵家寨还有半日路程。
夜色渐深，山里伸手不见五指，应只得在小村暂住一晚。山野小村，没有旅店，山民似乎忌讳应一身道袍，问了几家，没人愿意收留。应走到村外老树下，点了一堆篝火，准备凑合一晚。
烤了胡饼充饥，应困意袭来。南诏多虫蛇，应跳上树枝，找了个高高的树杈，靠在树上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间应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睁眼去看，树下火堆不知何时灭了。此时马匹不知去向，却有十几个人影，聚在树下。
一人道：“老大，丑时了。”
老大道：“干！”
另一人站起身，含住手指鼓足气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微弱的月光下，十几个人抽出砍刀，向着小村冲过去。
应心道这是遇上山贼了，赶紧下树，想去帮忙。
下树的工夫，已经跟山贼拉开了距离。山贼那一声口哨乃是信号，此时四伙山贼点燃了火把，从四个方向同时冲进村里。
应加快脚步，赶到村里。四处火光已起，哭嚎声传出，应抓住一个山匪，一拳将其打晕，旁边山匪立即一刀砍来，应躲过。山匪大喊：“老大！有点子!”
几个山匪闻声从周遭赶来，应双拳难敌四手，边打边退，慢慢就被赶到村子中间的大路上。又是一掌砍倒一个山匪，就听老大喊道：“住手!ot
山匪不再围攻，应也停手。山匪架着砍刀回到老大身边，与应对峙。老大看看应，道：“哪坨地菩萨，过地甚么江？”
应不懂黑话，只道：“贫道路过此处，还望尊驾不要妄造杀孽。”
大当家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青皮，老子今天就是要造孽，小道士，识相的赶快滚，不然连你一起杀了。”
应看这架势，心知没得谈，却又不想对凡人动术法，最后争取道：“尊驾若有困难，这些珍珠拿去应急。放这一村活路吧。”说着拿出皇帝给的路费，一袋珍珠。
山匪见这一袋珍珠可比全村值钱，全都面露贪婪。老大却道：“小道士，现在这一袋珍珠，只能买你自己的性命了。”
应又拿出一袋珍珠，这是冯烬给的私货，道：“这是贫道全部盘缠，还望尊驾高抬贵手。”
众山匪全都不淡定了，其中一人对着老大，失态道：“师兄。。”
“闭嘴！”老大赶忙打断。那人慌忙闭嘴。
老大又对应道：“小道士，你还挺有钱。这一袋只能让你救走一个人，你可以去挑一个黄花闺女，回去做媳妇。哈哈。”几个山匪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应心里气这山匪得寸进尺，道：“这些珍珠够你们几年的吃穿，你给大家分了不做山匪好好生活不好吗？”
老大对着众人使个眼色，众人举起刀向着应逼近。老大道：“小道士，你说的很对。你莫动，我们这就来分。”
众人齐齐挥刀，应只能取下木剑，挥剑格挡。众人被这一击击退，心里有些打鼓。应道：“尊驾若是一意孤行，就别怪贫道不客气了。”
老大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咋个不客气！”说着老大率先发动攻击，一只紫色的手掌向着应抓去。
应弯腰避开，紫手改抓为劈，逼得应退出两步。应心道这人手上有毒，难道是个蛊师？
还未及应多想，身后一支冷箭射来，角度刁钻不易察觉，箭上闪着幽幽蓝光，也是淬了毒。
应翻身躲过，毒箭射中一名山匪，那山匪立即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大当家恶人先告状，喊道：“你这贼道士，竟然用暗器。兄弟们，一起上，杀了他！”
应见几十把刀斧砍来，已经无路可退，运气挥剑，斩出一圈剑气。刀斧断裂，残肢横飞，十几个山匪握着断臂，倒在地上惨嚎。
应道：“莫在动手！否则贫道绝不留情！”
一转眼老大竟然不见了，再看去，老大竟然和那个师弟正用刀驱赶着十来个村民过来。
应上前道：“你放了大家，珍珠还给你，放你们离去。”
老大凶残道：“小道士你不是行侠仗义吗？”说着一刀捅进一个老人后背，顶着老人推向应。
应接住老人，老人已经断气。应将老人放倒在地上，眼睛气得通红。
“阿爹！”一个女人冲出人群，却被老大一把抓住，用刀架在脖子上。
应看去，竟是白天给自己指路得大姐。
大姐也认出应，道：“毛哆哩，你快杀了这土匪！给我阿爹报仇啊！”
“呲！”一股鲜血从大姐脖颈狂喷出来，洒了应一脸！
老大一脚踹开大姐，大姐翻了个身，倒在地上，旋转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朵巨大的彼岸花。
应心脏猛地一抽，喉头一顶想要作呕，神志都恍惚了。
老大对着应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又抓来一个小孩抱在怀里。砍刀一扔，一只紫手掐住小孩脖子。这紫手一碰小孩脖子，小孩的脖子就冒起白烟。小孩立即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应大叫一声：“住手！”
师弟却立即向应射来一支毒箭，应一剑将毒箭劈成两半。木剑上绿光闪动，应动了真气。
师弟见状，对老大道：“师兄，求财而已，不用搞的这么大吧？”
老大立即恶狠狠地对师弟道：“这道士这么有钱，怕不是那威武堂的人，灵姑下了死命令，威武堂的见了就杀。”
师弟道：“可是这道士也没说自己是威武堂的人啊?”
老大抵近师弟，低声道：“你是不是哈？让这道士跑了，你我还能有好？今天必须弄死他。”说完一把将师弟推开。
应提着剑，道：“滥杀无辜，屡教不改！”说完一发剑气斩向老大。
老大将手中挣扎的孩子丢出来，孩子被剑气一分为二！
应死都没想到这老大如此残忍，心里更加愤怒。趁老大去抓下一个人质前连斩三道剑气，封住老大去路。
老大喊道：“伢子！放蛊！”
师弟闻言，拿出一个陶罐向应丢去。应反手一剑将陶罐击碎，一窝苍蝇样的虫子飞出来。应赶忙闪身拉开距离，虫群汇聚向着应追来。
应用脚挑起一个火把，大喝一声：“借法！”吹出一口灵气，灵气遇火爆燃，将这虫群尽数烧落。
谁知虫子落地，并未死去，咕泳着钻进地里。
“嗖嗖嗖”虫子就从地下射出地面，应哪里想到，这虫子在土中这么快就能发动攻击。几只虫子落在应身上，这虫子落下便刺出毒针，应感到被蛰之处阵阵麻痒，像被蚊子叮了。
师弟见蛊虫得手，又是两罐蛊虫扔过来，
应心里着急，大步冲向老大，想要在蛊虫发作之前将老大制服。
老大看应还能行动，心里已生惧意，喊道：
“伢子你拖住他，我施法！”
师弟拿着砍刀拦住应，斜劈一刀，逼着应躲避。
老大将紫色的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咬破，将黑血抹在自己额头，抓住自己右手腕，对着师弟背心一戳。
“噗呲！”戳进去半根手指！
师弟明显没有料到师兄施法的对象会是自己，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回头望向师兄。
老大恶狠狠道：“师弟，你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死师弟总好过死老子。”
说完老大开始念咒，师弟随着咒语开始抽搐，肩膀开始膨胀，手臂变得更长，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仰起头。血红的眼睛瞪得更大，嘴张得裂开了嘴角。如果应当日早一步到玄清宫，一定对这个形象很熟悉。
老大猛然抽出手指，对着应一指，道：“去！”
师弟立即如同被主人放出的猎犬，四足并用向应冲来。
应挥出两道剑气，试探师弟的虚实。师弟动作不太灵活，躲避不及被剑气斩断左臂。可是这怪物竟然像没有痛觉，就用左臂的断骨继续杵在地上，向着应再度冲来！
应足踏身旁的墙壁，高高跃起连斩三剑，这已经是他现在最强的攻击手段。三道剑气接踵而至，师弟左臂及两条腿齐根断去。
应落地，师弟仅凭最后一条胳膊，依然抓着地面向应爬来，身后拖出一条黑红的血路。
应看着师弟血红的双眼，还是不忍心下杀手。余光中发现老大已经没了踪影，应心头怒气难以抑制，举起木剑，却又停下，对他来说杀人还是下不去手。
应躲开师弟，跳到老大消失前的位置，想看看山民的情况，谁知七八个山民此刻全都面色黑紫，没了气息。
山匪们不知何时都溜走了，应心中涌起深深的悔恨，握紧木剑大喊一声：
“啊！”
声音响彻寂静的山谷，久久不散。
应身后，师弟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应小腿咬去。
绿光闪过，师弟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一旁，张开的嘴再也没有合上。
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他做过许多法事，见过被李四有残杀的师兄，见过被冯烬扼杀的猎户。早觉得自己见惯了死人，可这一次亲手斩了这不知姓名的师弟，应还是第一次杀人。
他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得很快，恐惧感压过了动手时的愤怒，他双手颤抖，感觉十分无助。
但是留给他出神的时间，却不多了。
四周死去的山民，一个个睁开了眼，眼神翻白，没有瞳仁，浑身颤抖着，慢慢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