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相距齐州城尚有千里,如今马匹被戮,应不得已转道回了东都城。
东都城与安城极其相似,作为皇朝陪都,繁华不逊京城。
应在南市购买了一匹内陆罕见的滇马,这矮小的滇马孤零零待在马厩里,似乎就是在等待它的有缘人。
皇朝多胡蛮,喜胡蒙高头大马。对于滇马的矮小身材,嗤之以鼻。
马贩以为应不懂行,吹嘘此马非凡,乃是红毛国的神驹,故意开了高价。
应还价一成,转身便走,马贩不得已,成交。
骑着枣红的小滇马,应没有在东都逗留,迅速出城,赶往齐州。
滇马耐力出众,这一匹枣红马虽不是走马,却也十分优秀。连续跑了半日,才喘息渐疲。
应在小河边停下,牵着马儿吃草,稍作休息。
马儿吃饱喝了水,应将马儿拴在树下阴凉处,自己靠着树干,闭目小憩。
玄清宫肯定还有事隐瞒,只是现在不急回去。冯烬应该是被调往了北境,希望战事顺利。齐州城不知会有什么遭遇,起码也是赵三鲜打底,不知林梁是不是也在。
应胡思乱想着就睡着了,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进入了识海。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五色灵气环绕。挥手成雨,落手霹雳;口喷烈焰,焚烧尸山。
正杀得兴起,只觉脸上湿热。睁开眼,不知何时竟躺在地上,滇马正抖动着屁股,打了个寒颤。
满脸骚臭,应立即醒神,跑去河边脱了衣物跳进河里清洗。
昨夜被白棋冰封,全身伤势已愈,却留下鱼鳞般得细小疤痕,清水滑过分外清凉。脖子上一条丑陋的蜈蚣,更是敏感刺激。
所幸醒来的早,只浇湿了头脸,没有浇湿衣物。应穿好衣服,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骑上马儿,在午后阳光照射下,奔行在黄土坚实的官道上。
这一路异常顺利,五十里饮马吃食,入夜便落脚歇息。遇驿则补充食水,草美则停步饲马。停停走走又是十日,应策马越过齐州界碑。
齐州城南门外,土路上有许多深深的车辙。应为了避免马儿失蹄,牵着马儿沿着路边,来到城门排队入城。
时有双驾甚至四驾,拉着封柜的货车,进出城门。来往民众,多需让行。
城门守卫都在偷闲,并无查验。应顺利进了齐州城。
齐州城不大,四门四街,无瓮城设置。
南街西区高墙接城,有护卫巡查,不许闲人靠近。
应在城中溜达了一圈,发现整个西南城区,全被高墙围挡。城中百姓,只得在其余三区生活交易。
在西街北侧,应找了一家客栈,选了二层尽头的客房入住。冯烬有言:行走江湖,住二住尾,清静避窥,遇围可跳窗也!
推开窗户,视线刚好越过对街围墙。
院内宽敞平整,西南接着城墙全是封闭的工坊。工坊西南有一高耸的烟囱,黑烟浓烈,不断涌出。
东侧北侧货车有序排布。不断有脚夫,将一箱一箱货物从东场卸车,由东口抬入工坊。再由脚夫将一箱一箱货物由北口抬出,装上北场货车。
货箱一进一出,从脚夫脸色可以看出,货箱似乎轻便了不少。
北门出来的货车上,挂着虽不起眼,却让应熟悉的标牌“和为贵”!
洗了澡,换了身短打布衫,应背起扣剑的背带。
新的背带冯烬增加了一个灰布的剑套,若木剑置于其中,束口可掩,避免木剑扎眼,引人注意。
如今的应看起来,就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
麟台的门路他没有,只能走江湖路数。酒肆茶坊皆是江湖情报交流之地,应选了远离工坊,北城一家说书的茶楼,前去打探情报。
落座点了一壶清茶,几个素点,应开始观察情况。
台上先生正在讲封神,绘声绘色讲到通天教主坐镇万仙阵,静待破阵之人。
鲁地方言应听不太懂,喝着茶水去看茶客。
多是本地闲汉,陶醉聆听,不见有江湖人士身影。
吃完咸口的素点,应喝完最后一杯茶,起身准备离开,今日算是无甚收获。
出门遇到两个脚夫,看穿着,是工坊里出来的。
为了谨慎,应并没有向小二打探,更没有从工坊盯梢,只想先从侧面了解了解形式。
此时遇到工坊出来的脚夫,应觉得奇怪。南街西街都有茶坊酒肆,这二人来到北街,实在蹊跷,便跟了上去。
拐过几条小巷,二人推诿着进入一间民房。民房简谱,没有突兀之处。门前却清扫的干净,不似邻里脏乱。
应提气轻身,转到民房后窗。贴耳在木床框上,贴耳倾听。
“二位小哥,真是心急,奴家还未梳洗,怎可待客。”女人的声音矫揉造作,欲拒还迎之态尽显。
男人急切道:“别整那没用的,麻溜躺好。时间紧任务重,只有一个时辰放闲。我兄弟二人同来!”
“刺啦刺啦”衣物撕扯,“叮铃哐啷”桌椅反倒。应正气馁只是个野鸡窝罢了,准备离去。却又听:
“小姨,跟他们废什么话!直接放倒取肉便是。”林梁的声音!
张三鲜笑道:“你还是太嫩,这世间啊,要活得有情趣~要活得精彩~”
“什么情趣精彩,都是些下流禽兽!”林梁骂道。
张三鲜忽然开始咳嗽,林梁道:“小姨你先吃点新鲜的吧。”
张三鲜咳着吐出一口血痰,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是带回去烹饪一番。”
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二人开门关门离去。
应撬开木窗,屋内血腥不堪。暖床如屠户之案,花桌似行刑之台。白骨置于椅,脏腑盛在盆。
险些被血腥之气掀出一个跟头,应关上木窗,扶墙欲呕。
回去的路上,应得出两条信息。第一,麟台信息准确无误。第二,赵三鲜有疾,需要食用人肉治病。
路过城中广场,一则招工告示又为应指出一条前行之路。
第二日上午,应已经混入工坊脚夫队伍。
“小哥,你这身板怕是没人愿意跟你搭伙啊。”一个青年汉子对应道。
“大哥,要不你带带我呗,我把工钱分你两成。”应道。
汉子撇撇嘴:“五成。”
“三成吧,我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应早有准备。
汉子打断道:“四成,俺还有八岁的小儿呐。”
“成交。”应达到预期。
拉扯就是要拉,还要扯,你上来就亮底牌,别人一来会起疑,二来会想要更多。应不禁感慨,这年头,干啥都得有个好师父啊。
一上午应都在卸车入库,只是把货箱从车上搬下,运到工坊里,码放在进门不远的仓库里,更深处根本没机会靠近。
中午工头找到正在吃饭的脚夫,道:
“下午有一批着急装车的货物,你们都去北场装车,一箱多计一个点。”
带着应的汉子兴奋道:“头儿!还是你向着咱们村的弟兄。”
工头笑笑,道:“北场的箱子轻,下午好好干。你们才来的,干好了,我好把你们留在北场。”
几个脚夫都高兴地谢着工头,应却拿出几个铜钱,塞给带他的汉子,道:
“大伟哥,遇上你真是走运了,拿着拿着,下午可一定带上我啊。”
汉子十分爽快,收下铜钱,拍着应的肩膀,道:
“都是小事,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曲府龚家村来地,你大哥叫龚伟。下午的工钱你给我三成就行了,下午挣得多。”
应有些感动,为了隐藏身份,抬箱子时只用了一成灵气助力,这汉子确实很帮自己。
跟着龚伟到了本场,正看到一个工头在骂人:
“叫你们吃口饭,歇歇力,非要他娘的多搬一箱,现在摔了,满意了?”
人缝中,应看到,两个脚夫正在收拾摔破的木箱,地上散落着四五套铁甲部件!
皇朝甲胄管制严明,只有京畿造办处的秘密工厂可以制造。私人藏甲便是重罪,私藏一套便是充军流放,两套处斩,三套就要诛族。
这里这么大一个工坊,每日装车不绝,产量何其庞大!
难怪白棋要阻止自己来齐州城,这便是重点!
如此重要的情报,应心知必须立即传递出去。便借故内急,去了便所。
便所靠近烟囱,远离出口。应踌躇无路,准备回去熬到下午放工。
出了便所,却见一人站在场中,挡住去路。
“你是奸细?”林梁背着金刀,抱着双臂问。
应没想到这就被发现了,有些慌乱,故作镇定道:
“我云游至此,做工赚些盘缠。”
说完,应自己都不信,道士都是化缘,哪来的打工道士。
林梁虽然失忆,却没有失智,冷哼一声,道:
“本想着放你一马,谁料你也是满口胡言的禽兽之流!受死!”
不待应辩解,手起刀落,林梁一刀便劈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