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氏世代掌管北辰阁，买卖情报，乃是江湖百晓生。然而十年前，我夫君于岚国秦国边境时，卷入战乱，不幸殒命。”
“从那时，我立誓救助因战火流离失所之人，并待来日，报我夫君的血海深仇。”
云芙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你所谓的救助，便是让孤儿成为你北辰阁的暗探；你所谓的报仇，便是将眼线安插在岚国各处，待时机成熟，让天下再陷入战火？”
周丹凝脸色阴沉下来，眸色森然，语气冰冷。
“我若不收留那些孩童，他们必会曝尸街头。我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也得报答我的恩情。”
云芙的脸色也冷下来，眼眸中寒光乍现，“就算报恩，你亦不该让他们以一生来偿还。”
周丹凝冷笑出声，“你倒说得轻巧，若你是我，难保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云芙叹了口气，不愿再和周丹凝争执下去。
她将手指掩在袖中，默默算着。
周丹凝接管北辰阁后，嫁入有天下第一巨贾之名的司家。然而战火四起，她的夫君带领商队，行至岚国边境时，卷入战火，尸骨无存。
自此之后，原本只买卖情报的北辰阁，便卷入了波诡云谲的权力漩涡，无数暗探隐匿身份，潜藏在岚国各处。
相思怕也是其中一员。
算至此处，云芙的卦象骤然紊乱。周丹凝安插探子不久，命格突变，骤然身死。
云芙算不透她的死因。
恐怕她的死，便是继任大典的幕后黑手搞的鬼。
“周丹凝，你为何而死？”云芙凝视着周丹凝，缓缓开口。
周丹凝微愣，而后眼底染上怒意，“是那妖道，暗下黑手。”
云芙心下一沉，忙描述起重伤自己与落祈月的妖道，周丹凝听罢，眼底的怒意更甚，“就是他！他取了我的性命，又夺了我的玄宿令，操控着我的北辰阁，让我死也不能瞑目！”
云芙心下了然，她看着眉心紧蹙，怒发冲冠的周丹凝，忽然起心动念，手中掐诀，又算起来。
半晌，她缓缓开口，“你去世后，司家宗庙里的长明灯骤熄，你的孩子才知你已然去世。他为你立了衣冠冢，后历经万苦，夺得了司家大权后，终于在一处荒山，他寻得了你的枯骨。”
周丹凝闻言，整个人仿佛被冻住，呆立在原地。
她先是低声喃喃，眼眶微微泛红，而后她骤然悲鸣出声，泪如泉涌。
“羽儿，我的羽儿，是为娘一心报仇，忽视了你。是为娘对不起你，竟没法见你最后一面……”
周丹凝陷入深深的悲伤中，云芙不想打扰她，只看向落祈月。
他面色阴沉，目光如墨，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
云芙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走到落祈月身边，没有言语，只拉起他的手，掰开他紧握的手指。他的指甲已刺进肉里，留下道道红痕。而后，云芙与他十指相扣，不再让他伤了自己。
落祈月急促地呼吸渐渐平静，深沉的眼眸里也升起几缕光亮。
“若我与落祈月能见到你的孩子，我们可以帮你和他见上一面。”
云芙声音轻柔如水，周丹凝闻言，猛然抬起头，眼眶中满是泪水，“当真？”
云芙看向落祈月，落祈月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当真。”云芙郑重开口，“你该知道，落祈月是冥王。”
“多谢冥王大恩，多谢小姐大恩！”周丹凝的对云芙的敌意骤然消散，给落祈月和云芙恭敬地行了一礼。
云芙喉咙不自觉地一滚，眼眶也有些热。
“那妖道为祸人间，若有机会，我必手刃了他。届时，你的血仇也可报了。”
周丹凝看向云芙，微张着嘴，有些说不出话。
“周丹凝，我身边的相思，怕就是你北辰阁的暗探。她才十五岁，本该天真烂漫，却已做了你北辰阁十年的棋子。”
周丹凝咽了口唾沫，嗫嚅片刻，终是眼眸微垂。
云芙继续说着，“岚国风雨欲来，你本意用于复仇的北辰阁，也许会让更多的家庭分崩离析，天人永隔。”
“别说了！”周丹凝猛然睁开眼睛，大喝一声，而后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又小声重复了一句。
“别说了。”
“告诉我北辰阁如何驱使，以及成员的名字。”云芙目光炯炯，紧盯着周丹凝的眼睛。
周丹凝躲避着云芙的注视，低垂着头，长叹了口气。
“北辰阁只认玄宿令，玄宿令由上古玄铁铸成，是我周家传家之宝，世间仅有两块。一块在我手里，被那妖道夺去，一块在我夫君身上，随战乱遗失。”
云芙闻言，眼底染上郁色，眉头紧皱在一起。
周丹凝继续说道：“北辰阁机构繁复，我已离世八年，实在不知现今的人员名单。但北辰阁有一命名惯例，所有暗探的名字皆是药植名。”
闻言，云芙浑身一颤，忙在脑海里思索起穿书至今，所接触的人员。
“落祈月，那日在裴大将军府，与相思传递消息的婢女，叫什么名字？”
“忍冬。”
云芙闻言，心中一沉。
是了，相思子、连翘、忍冬，恐怕都是北辰阁的暗探。
“怕是现在的北辰阁，在那妖道的操纵下，已然成为了皇家排除异己的利器。”
周丹凝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云芙，“你说什么？”
云芙苦笑，“前几日薛家覆灭，重要一环连翘，应该就是你北辰阁的暗探。”
周丹凝瞪大眼睛，“你说连翘，她怎么会？她现在如何了？”
云芙没有回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丹凝，眸色幽深。
周丹凝急促地摇着头，似乎不愿相信这件事。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云芙重重叹息一声，“更应该追责的，是利欲熏心的皇家。”
周丹凝闻言，渐渐平静下来，只定定地看向云芙，神情木然。
“求你，杀了他们。”
云芙眼睛里光影斑驳，声音轻缓却坚定，“查明真相后，我会替无数冤魂，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