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虽未掌灯，云芙汇聚灵力于异瞳之上，亦可如白昼般视物。
落祈月退到云芙身边，负手而立，眼眸中漆黑如墨。
皇后端坐在宝座之上，微扬着头，看着云芙与落祈月。
“云芙，你好本事，竟能请动冥王，召来了本宫。”
云芙微微拱手，“皇后娘娘过誉。”
“呵。”皇后冷笑，眼神凌厉如刀，“不必惺惺作态，想必我死后，已被剥夺了皇后之位。”
“娘娘料事如神。”云芙点点头，嘴角抿成一条线，唇边浮现几分冷意，“陛下下旨，皇后失序，悖逆人伦，将您贬为庶人，并抹去了您在史书上的痕迹。”
皇后闻言，好似晴天霹雳，短促而急速地呼吸了几口气。
“陛下，竟如此绝情。”
“在寿宴那日，您便应该知晓了他的绝情。”
云芙轻轻吐出一口气，表情淡漠，缓缓开口，“陛下本下令，薛家妇孺一律没为奴，您以死求情，他亦没有放过你的母亲与胞妹。”
皇后猛然从宝座上站起，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阴冷，“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见皇后如此，云芙杏眸中浮现几分不忍，将手指掩在袖中掐算着。
“不过您不必担心，太子为薛家妇孺求情，毁去了他们的身契。你的母亲与胞妹现在已离开京都，前往南方投奔母家了。”
皇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扶着凤椅的扶手缓缓坐下，“这便好，这便好。”
一时间，椒房殿中陷入寂静。黑暗中，云芙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长久的沉默后，皇后幽幽开口，“云芙，你想问什么？”
云芙微蹙的眉头舒展，缓缓向皇后走近，停在她面前，垂眸看向她。
“梅悯贵妃之死，可另有蹊跷？”
皇后勾起唇角，眼眸中掠过寒光，“你倒聪明。”
云芙见皇后默认，心中思绪万千。
一个极荒谬的想法在她心中升腾，她杏眸微眯，挑起眉梢。
“莫非，是皇帝？”
皇后猛然抬头看向云芙，唇边的笑意消失，眼眸中沉如深海。
云芙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她不明白，皇帝又何理由去害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子。
“是他。”皇后偏过头去，不再和云芙对视，而是用手抚摸着凤椅上的纹饰。
“他给了我毒药，让我想办法下给苏梨。”
“皇帝为什么要杀苏梨？”云芙不解，眉头紧锁，“因为出身？”
话一出口，云芙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皇帝已为她新拟了身份，又大费周章将她迎入宫，必不会是厌恶她的出身。”
皇后扶着扶手站起来，与云芙平视，唇角微扬，眼眸中浮现讥讽。
“就是因为她的出身。”
云芙眼眸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
皇后见云芙疑惑，脸上的笑意更深，“国师原本断言，陛下命中，本无子嗣。但一云游仙人途径岚国，告诉陛下，尚有一线转圜之机。”
云芙瞳孔骤缩，连咽了好几口唾沫。
“苏梨。”
“是，陛下寻来了苏梨，她果真生下了兰清淮。至此，她便再无活下去的价值了。”
椒房殿门窗紧闭，云芙却觉得有阴风吹来。她的四肢百骸流淌着寒意，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自己见到的梅妃，痴情于老皇帝，甚至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闻不问。
最是无情帝王家。
云芙在现代，只在影视剧和中看到过这句话，现在置身局中，只觉得心中寒凉。
“苏梨也是个可怜人，到死还以为，陛下是因为兰清淮病弱，才对她冷淡。却不知，她的一心人，一心一意地想置她于死地。”
语罢，皇后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椒房殿内，让人毛骨悚然。
云芙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压下了心中汹涌的情绪。
落祈月见皇后已陷入癫狂，微微抬手，打了个响指。
响指清脆，皇后的笑声随之戛然而止，跌坐在凤椅上。
云芙看着皇后颓然的身形，眼底浮现悲悯。
“苏梨错付真心，你又何尝不是。”
皇后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云芙，面上浮现怒意。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云芙没有再说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刚刚默算了皇后的过往，与皇帝年幼相识，少年结发为夫妻，共度数十载，也有过浓情蜜意的过往。
可是最终，落得个家族殒灭，自刎谢罪的下场。
“你并不可怜。”云芙转身，没有再看皇后，而是走向落祈月的方向。
“你下手谋害苏梨，勾结薛家卖官鬻爵，谋求私利。或许如今的结局，也是你的因果报应。”
皇后闻言怒不可遏，周身的青烟一瞬间化为浓重的黑气，面目狰狞地向云芙袭去。
云芙感受到了身后的变化，却没有回头。
落祈月一拂袖，皇后的身影便骤然消失，殿中的温度也上升了几分。
云芙知晓皇后已返回冥界，她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喃喃道。
“我会让一切大白于天下，你且安息。”
落祈月走向云芙，握着她的手腕，用拇指抚开她紧握的手指。
“阿芙，凭你之力，没办法平息一切不公，莫要为难自己。”
云芙仍低垂着头，没有言语，似乎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
落祈月轻轻摇头，唇角勾起，“罢了，随你的道心便是。我会陪你。”
他握起云芙的手，微微用力，云芙感受到指尖的温度，这才如梦初醒。
“落祈月。”
“我在。”
云芙抬头，与落祈月四目相对。
目光交融，谁都没有开口，但细密缠绵的视线仿佛具有魔力，可以轻易传递彼此的心意。
云芙嫣然一笑，落祈月眼角眉梢也浮现笑意。
十指相扣，两只手握的更紧。
四下寂静，云芙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急促如擂鼓。
从椒房殿返回国师府，已经是凌晨，云芙躺在床榻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她仍在梦乡，就被凌寒急促的呼喊声吵醒。
“小姐！您快醒醒吧。宫中来人了，让您速去未央殿觐见。”
云芙一下子清醒过来，猛然坐起身。
她下意识看向落祈月软榻的方向。
他已起身，负手站在殿中，正静静地看向自己，眼底中尽是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