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成长的痕迹 > 第26章 奶奶的病(一)

第26章 奶奶的病(一)

    奶奶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生病呢?阿毛心里十分焦急,他赶紧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父亲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以为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但阿毛不这样想,奶奶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阿毛跟爷爷蹲在奶奶身边,只见奶奶坐在板凳上,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紧锁,两只手捧着下巴,嘴角还在往下滴着口水。

    “奶奶,你哪里不舒服?”阿毛带着哭腔问。

    奶奶没有说话,嘴里发出细丝般的呻吟。

    地上放着一瓶牛奶,是刚刚爷爷拿给奶奶的,奶奶一口都没喝下去。

    很快,大姑大伯来了,不管他们怎么问,奶奶都没有说任何话,嘴里时不时呻吟着。

    阿毛的大姑急得流出了眼泪:“这咋办啊,咱妈成了这样,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阿毛,快给你爸打电话。”大伯说。

    “我刚已经打过了,他让我们带奶奶去看医生。”

    当天上午,奶奶就被送去了镇上医院,医生先是给奶奶输了液,奶奶没有再呻吟了,症状貌似轻了一些。

    中午时分,奶奶躺在病床上突然说自己饿,大姑赶紧跑到街上买了一大碗馄饨,她小心吹着热气儿,用勺子喂奶奶。

    一碗馄饨很快被奶奶吃个精光,连汤都没剩下。

    “好了!咱妈就是老了。你看,吃一碗馄饨气色好多了,这不好好的?”大姑的情绪一下子转变了过来,兴奋不已,阿毛和大伯也兴奋不已。

    “好了就行哦,没啥问题,可能是年纪大了,身体受了风寒,这不精神得很?”就连常年见不到一点笑容的爷爷,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三瓶点滴完了以后,奶奶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吭吭的声音,气息显得很足,根本就不像生了病的老人。

    “妈!你好了没?还有哪儿不舒服?”大姑怕奶奶耳朵聋听不见,问话的声音很大。

    “嗯没好了。”奶奶的眼神游移不定。

    大姑脸上瞬间乐开了花儿。

    大家都以为奶奶没有问题了,大伯去结了医药费,阿毛和大姑扶着奶奶往医院外面走。

    街上人来人往,一阵风吹过,地上的灰尘漫天飞舞。

    阿毛用另一只手捂着口鼻,大姑用另一只手遮挡着奶奶的眼睛,她怕风沙进了奶奶的眼睛。

    “芳儿,芳儿呢?”奶奶将大姑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嘴里突然叫着芳儿的名字。

    “妈,什么芳儿,我是你女儿,我在这啊?”大姑高声跟奶奶说。

    “芳儿!芳儿”奶奶很着急的样子,转动着身子,好像在找什么。

    “妈!谁是芳儿啊,我是柳儿。”大姑以为奶奶犯了迷糊。

    “怎么回事?在说啥?”爷爷跟过来,大伯紧随其后。

    “芳儿!芳儿!芳儿呢?我的芳儿呢?”奶奶很焦急,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

    “妈!你在说啥呢?妈!你怎么了?”大伯拉着奶奶的手。

    阿毛从大伯的眼神里看出了大伯的不对劲,他也看出了奶奶的不对劲。

    很快,奶奶又被送进了医院,镇医院的医生说奶奶需要做个脑部CT,但镇医院没有设备,建议他们迅速转院,赶紧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最好去省里的医院。

    阿毛赶紧给父亲打电话说明了情况,父亲第二天就坐火车回来了。

    父亲和大伯大姑他们一起,带着奶奶去了省里的医院,临行时大姑在帮奶奶找衣服。

    “总不能还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好找两件新一点的衣服给咱妈穿上。”大伯说。

    “诺,这不是前年我给咱妈买的衣服,现在都还没舍得穿。”

    从镇上医院回来后,奶奶吃饭睡觉很正常,就是嘴里时不时叫着芳儿的名字,总是要找芳儿,爷爷和大伯一直愁眉苦脸,他们好像知道什么。

    “咱妈到底是老了,痴呆了。”大姑感叹着。

    父亲他们带着奶奶出发后,阿毛问爷爷,芳儿是谁?

    爷爷长叹了一声:“芳儿本来是你大姑,现在的你大姑应该是你二姑。在你大伯后面本来还有一个芳儿,可惜十三岁的时候病死了”爷爷坐在灶台前,一手扒拉着灶台里的火,一手抽着烟。

    “我都没听说过,大姑也不知道吗?”阿毛问。

    “小孩里只有你大伯见过芳儿,你大姑和你爸都是后来才出生的,他们都没见过芳儿。你可能知道,我们每年清明节去烧纸,河边那个孤零零的坟头就是芳儿的。”

    阿毛心里有点印象,每年清明节他都会和父亲他们一起去烧纸祭祖,河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头,每次爷爷嘴里都会念叨一句:“这是你一个大姑。”

    “芳儿那个时候勤快啊!放牛、割草、喂猪、做饭,什么都干,家务活不用我跟你奶操心的,我和你奶每次从地里回来,她都已经把饭做好了。可惜,后来患上了白喉,不到一年就走了。”

    锅里的水开了,阿毛拿了一把面条下到锅里,用筷子拌开。

    爷爷还在往灶台里添柴火。

    “当时,我跟你奶带着她四处看医生,也吃了很多药,可就是没见好。那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跟你奶听见她在床上哼唧,然后马上起来穿好衣服,眼瞅着她就动不了了,我跟你奶赶紧把她放到架子车上,准备往县医院拉。我拉着架子车在前面跑,你奶在后面扶着,还没走出三里路,我就听见你奶突然在后面哭开了。

    我取下肩上的拉车带,转过身的时候,发现芳儿已经咽了气,眼睛半闭着。你奶当时哭得站不起来,嘴里不停喊着芳儿。

    后来,她就葬在河边,很多年了,坟都变小了很多。这么多年,你奶也没提过,只有我每年清明去上坟的时候,才会跟你们提起她。”

    阿毛看见爷爷抿着嘴,眼睛呆呆地望着灶台里的火,仿佛他那眼神里闪烁的不是火苗的影子,而是几十年前那些过往的记忆。

    三天后的傍晚,父亲他们带着奶奶回来了,奶奶被诊断为脑瘤晚期,医生说已经没有做手术的必要了,可以回家开始准备后事。

    亲戚邻居都在院子里坐着,大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阿毛觉得奶奶身体很好,此刻她像一个孩子,对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很好奇,这儿翻翻,那儿看看,把一个东西放到另一个地方,然后再放回远处,偶尔朝那些她已不认识的人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