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肃静的考场仿佛在用沉默对抗时间的流逝，坐在教室里只能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纷飞的雪花，倘若没有笔尖在试卷上书写的沙沙声，那么就能清晰地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
大雪已经持续了两天，看来是不会结束了，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学科，学校就要放假了，大家都期盼着早点结束回家，再也不想在学校受冻了。
中午，有同学吃完午饭就把自己的行李扛到了教室走廊上放着，整栋楼都是归家心切的脚步声。
下午一点半，带着一丝困意，阿毛走进了一号考场，他座位前面的前面坐着陈城，这个过去大半个学期被全年级称之为学霸和天才的人物，最近每当看到他，阿毛都会为之心头一振，超越的激情在心头瞬间就被点燃。
阿毛用双手猛搓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本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大半个学期以来，他的目标就是在期末能够超越陈城，夺回自己年级第一的位子，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一点也不能马虎。
阿毛看着前面陈城一动不动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草丛里的雄狮在窥探不远处的羔羊。
陈城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上身端直，像是在打坐，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开考的信号传遍了整栋教学楼，教室里只剩下卷子上仓促的沙沙声。
阿毛全神贯注，前面六场考试自己都是全力以赴，决不能在最后一场泄气，他感觉不到任何寒冷，飞速运转的大脑反而让全身发热，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上出了点汗。
考场上的你追我赶仿佛让时间变得更快了。
很快，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阿毛正在填涂答题卡，同时也在进行着最后的检查，能挽救一分是一分，争取一分也不浪费。
他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陈城，奇怪，陈城这么快？他难道早就做完了？
他好像一直没有动，考试都快要结束了，他依然如开考前阿毛看他时那样，端直坐着，像是一位修行打坐的老者。
不可能，他肯定是老早就做完了题，然后又如开考前那样坐着。
不对，那姿势就没变，跟开考前一模一样。
阿毛开始怀疑自己，他的思绪开始混乱，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心里纠结陈城从开考到现在有没有动。
正当阿毛的思绪四分五裂之时，他看见监考老师走到陈城面前，然后用手翻了一下陈城桌子上的试卷，接着又放下，也没说什么
阿毛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监考老师看了陈城的试卷没说什么，那就说明陈城早就完成了试卷上的试题，他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考试结束，他既然完成了试卷上的试题，那么就不可能从头到尾一动不动。
看来是自己刚才在钻牛角尖，阿毛反思着自己，心想大概是自己太紧张了。
叮铃铃
“呼——”
铃声终于响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间间教室开始活跃起来，接着是整栋楼，最后是整个学校。
大雪漫天飞舞，校门外早就站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校门口的交通较之往常更加繁荣拥堵了。
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很快就被踩出了乱七八糟的脚印，后面的脚印覆盖在前面的脚印上，脚印逐渐变大，接着失去形状，接着又被天上落下的雪花淡化、覆盖。
漫天白雪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使远处的声音都变小了，可他们明明都在很大声的讲话、欢笑。
阿毛步履匆匆地赶去宿舍提行李，他也要抓紧时间到车站，不然就赶不上回家的班车了。
宿舍楼里也很热闹，还有很多学生在忙着收拾行李。
阿毛的行李不多，必需品之前已经运送到出租屋了，只剩下一些衣服和书籍，他要将自己的东西全都弄到出租屋去。
阿毛提起自己事先打包好的行李就往外跑，喜悦和放松一起涌上心头，开心到恨不得把空气中的雪花都吸到自己的肚子里去。
他一步一个脚印，穿过食堂旁边的水泥路，穿过三栋连在一起的教学楼，来到宽敞明亮且被大雪覆盖着洁白的广场上。
此时此刻，他感觉前方是无尽的旷野，任由自己驰骋，他嘴里吐出的白气很快就在空气中消失，可就是这随着自己呼吸的节奏一现一隐的白气，他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存在于天地之间，存在于自己由内到外的存在，他感觉浑身有劲，一点也感受不到疲惫。
“再见啦！这没有意义的存在！”
一声突如其来的呐喊不知从何处传来，阿毛愣在原地，那声音像是在极力冲破这世界上雪白的障碍，嘶吼中掺杂着绝望，绝望里又有一丝随风而逝的解脱。
就在阿毛回头的一瞬间，一个影子从身后的教学楼上一跃而下，在空中不过两秒，轻盈坠下，仿佛根本不存在。
接着是“嘭”的一声，一瞬间，那个影子又是存在的，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地上的雪花溅出好远。
“有人跳楼啦！有人跳楼啦！”
“”
周围开始嘈乱起来，有人在不停地喊着，有人在尖叫着，有人在奔跑着
阿毛被吓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刚才影子落地的地方趴着一个人，趴着一个完整的人，接着是周围的雪开始变红，由一小片殷红成一大片，红的清澈，红的瘆人，红的惨烈。
那红是一种迫不及待往外冲的红，好像极力要从地上的身体里赶紧钻出来，融入到雪白的大地中去，让周围的一切冰冷都融化，自由地融化。
老师接二连三地跑过来，现场很快就围满了人，阿毛看见何海老师抱着一个男生从人群里冲出来，那个男生身上沾满了雪，头发上一半是雪，另一半——是血。
何老师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只见他如一头发了疯的猛兽，抱着血淋淋的身体往校门口狂奔。
“快叫救护车！”
“快叫救护车！”
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叫救护车，人群很快由事发地转移到了校门口。
阿毛赶紧跑着跟上去，恐惧使他心跳加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个男生是那么熟悉。他是谁？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是二班的陈城！”突然有人大喊。
突然，阿毛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变冷，从头到脚，猝不及防，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一座冰雕。
他蹲下来大口喘着气，看着口中吐出的白雾不断消失，感觉世界在渐渐变轻。
那一抹红又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显现，阿毛突然岔了口气儿，呛得他蹲在雪白的地上不停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