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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噩梦

    他读后,不知怎么,脸上浮出了微笑。女儿是诅咒中日战争的,并且在试探他尊敬的父亲。是什么原因使女儿憎恨战争呢?他很想知道。

    他坐到了写字台前,真想用十分恳切、爱抚的语言询问她一下。除了弟弟小田五郎,美惠子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爱她,赛过了爱自己的眼珠子。就是她干了错事,讲了错话皆可以原谅她,更何况她与自己默契之中,都反对这场可诅咒的战争呢?他也感到有许多话要对女儿说。

    可刚要动笔,他又停住了。他想,在信上写上那些,是多么的不妥当啊。再说,自己明天也许就要启程到北平了。到时父女团聚,有什么话不可以当面讲,而非要万里邮书不可呢?说不定信件经过哪道意想不到的检查,就会惹来罪名的。他颤抖了一下,为女儿的冒失吃了一惊,又感到侥幸。可爱的孩子,她总是幸运的。他又暗暗笑了。

    他离开了写字台,又在客厅踱起步来。也许最亲近的人的来信使他满意的缘故,他心头的阴霾慢慢疏散着,希望又露了出来,信心又来了。

    他不想再用苦思来无谓地折磨自己了。整个下午,他都过得很有规律:看书、练柔术、弹琴并且为养精神早早睡了觉。倾刻,他匀均的鼾声弥漫了寝室。

    蓦地,他的后背好像被锲进了什么锐利的东西,似乎是铁器,钻心的疼痛,呼吸紧迫,心也瞬间停止了跳动。

    猛然,他深呼了一口气儿,仿佛又活了,止不住微微回过头去,看看背后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的眼帘里,不知从天棚的什么地方,仿佛是从云端里,凌空飞下来一个身材窈窕面目秀丽的少女,她的容貌是这样的美丽,赛过了传说中的任何一个神女,她的眼睛那么大,又是那么明亮,那么黑,看着那张脸,心里也是舒服的。

    啊,她,又多么象美惠子,象;太象了,甚至她左边的耳轮下,也同样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过,她的表情不象美惠子那样,总是用会说话的眼睛向人们微笑;她脸上的表情是肃穆的,甚至是愤怒的。另外,她的装束,也是奇异的:头上包着青绸头巾,在前额打一个双花向上的蝴蝶结,上穿青布紧身窄袖密扣武士夜行衣,腰扎黑色宽绸带,还分明插着一把德造二十响驳壳枪。手上,倒提着一把三尺宝剑。

    他很想再看看她的下身穿着什么,可脖子僵死了,动也不能动,他努了几次力,也完全动不得分毫,自己的整个身子,仿佛被人死死踩着压着,就象人被镶在石头缝儿里一般。他已经明白了,恍惚中是被中国女侠击倒了。他想分辩,也想反抗,可霎时,胸膛连同肚子,被火辣辣的疼痛所占据,仿佛被人用利刃豁开来了,他的心又将室息,气也喘不上来。啊,自己跳动着的心,被一只有力的手抵住在拽。

    “啊,疼啊,我完蛋了!啊!ot他大叫一声……

    “阁下,阁下,小田四郎阁下……”

    谁的呼唤,起在天边,悠悠传进耳鼓,自己的心,又慢慢跳动了起来。他想:莫非我被人杀死,又活过来了么?可这是怎么回事:后背、胸口、腹部,连同脖子部位,都火辣辣地刀割一般疼痛:他下意识用手抚摸着那些部位,然而毫无作用。他痛苦极了,又想大声疾呼!

    “阁下,阁下,大佐阁下··”

    呼唤声仿佛比刚才近了,也大了,好像就在身边。随着这些叫声,他的那些疼痛,也渐渐平复些了。他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在身边叫自己,是那个中国武术界夜行人打扮的妙龄女郎吗?

    眼,怎么也睁不开,幸亏那个人还叫着:“阁下!阁下!”他的双眼才蓦然睁开。明晃晃的灯光下,仿佛那个戎装的女人就站在跟前,然而她的轮廓在眼帘中渐渐淡薄,蓦然烟一样的化去。怎么?她飞了?他一急,又大睁开眼睛,可眼前分明是仍旧站着一个女人:

    “你,你是谁?”他不由大吼了一声。

    “阁下,大佐阁下,先生·…”

    女人的声音是惊恐的。

    这次,小田四郎听清楚了,好像是听惯了的侍女的嗓音。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定眼一看,果然是她。她满额的汗,脸色煞白,眼光也是惊疑的,甚至还带怜悯成分。

    “怎么回事儿?小田四郎又迷茫起来,呆愣愣地,竟不知怎么办好了。

    “大佐先生阁下,您大概刚才作了可怕的梦…

    “梦?梦?”他定了定神想:可能是的。

    “是的,您刚才大喊大叫,等我进来,见您躺在床上翻滚……”

    “啊……”

    小田四郎这才打量一下自己,睡衣不整,凌乱,额头上是冷汗,被窝也被踢得乱糟糟的。“唔,梦,梦!ot他喃喃地自语着。

    侍女转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躬身递向他:

    “大佐先生,您喝杯茶好吗?压一压惊……”

    他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有一杯茶进肚,略提提神,他的意识又比刚才清醒了些,他对侍女说:

    “啊,真打扰了,谢谢,你去休息吧。”

    侍女鞠了一个躬,倒退着说:

    “大佐先生,祝您安好,有事请叫我。”

    寝室里仅剩下小田四郎一个人了,他摸了摸隐隐还略感不适的肚皮、胸口和惶惶不安的心口,不由又犯起了思量:

    我为什么会做如此噩梦?莫非,是他,五郎,我亲爱的弟弟,他遭到了什么不幸不成?记得那年我在河南嵩山,奉师命到山上采药,失脚跌到山谷里,扭伤了腿,摔昏了过去。后来幸亏我的师姐——天津的云里仙姑张少云——瞅见了,她叫来我的师兄河北一只虎沙子龙与北平的铜头神马七、铁脚佛燕二等众师弟,将自己抬到寺庙里,并请云游到此的河北任邱“赛扁鹊”孙纪乾大夫给正了骨,方保了无妨。

    那时。我不想叫兄弟知道,怕他挂念,故没有给他写信。不料,事隔不久,竟然接到弟弟小田五郎一封信,说他今年身体一直很好,不料,与一个好友正较量柔术,还没动手,不知怎么了了,左腿一阵疼痛,头一晕,竟自己倒在地上摔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