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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返回

    “赛扁鹊”见他脸色固然不好看,可半天没吭声,以为他到底还是接受了,又说:

    “好了。你一应下亲,不光有了好媳妇,而且大功告成,这支抗日的娘子军,就归了你了。你可以回去报功了。快,回去复命吧,七天来成亲,把这支队伍带到正路上去,干出一番大业来。我老头子虽说老了,身子板还结实,豁出去,陪你们拼个死活。”

    穆耘咬了咬牙,前后左右衡量了一下,终于坦率地说道:

    “她们愿意跟我们一块儿抗日,我决不推辞。不过,这亲事,决不能应。你答应了,不好回拒,我自己去说,走,咱们………”他说着,拉着老人家要走回去。

    “哎,哎?”老人家拦住他,瞪眼说:“你中了邪是怎么的?”

    “我中什么邪?”

    “你也不想想,你回去一说不行,她们不立刻又将你押起来吗?那可是飞蛾投火。再说,就是多好的道理,也不是一下可以向她们讲清的。你就是不同意,眼下能逃出了虎口,也算是将计就计呢!”

    “赛扁鹊”逼急了说的这几句话,字字句句全浸透着对稳耘的爱护,全是向着他的。真的,是不能回去的。可不能回去,又不能应下亲事。这可怎么办好?穆耘真感到进退两难,左右不是了。他又气又急,一屁股坐在沙土岗上,发开了愁,用手掌使劲自己夹住了自己的头。

    “赛扁鹊”见他脸色青黄,肝气上升,十分抑郁不舒,十二分的心疼他,想了想,长叹一声说:

    “孩子,你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不过,要是回拒她们,也不是非今天不可。七天之后也是机会。有这七天,你可以回去请示个将令,说不定你们的首领开通,能美成这件事也说不定呢。”他说起宽慰话来。

    穆耘见他转来转去,宗旨不变,还是叫自己应下这门亲一时火气又发,实在搂不住了,说了句:

    “好吧,那我就将计就计,听您老的安排,回去了。咱们后会有期吧。”他拱了拱手,头一低,鞠了一躬,算是以礼告别。

    “赛扁鹊”见他跳起来,撒腿要走,忙拉住他的袖子,追问一声。

    “那么,七天之后,你回来不呢?

    “那,就再听将令了。”穆耘也用他那老气横秋的语气回答。他的话,还是带着情绪的,尽管说的是活话儿。

    “赛扁鹊”审视着他的脸,无可奈何,轻轻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儿:

    “好……!”

    老人家也动了感情,眼睛里闪着水光,几乎掉下几颗老泪。

    穆耘的心动了动,低了低头,心里十分可怜他同情他,甚至还有几分感动。可他无论如何不能此时原谅他。因为此种原谅,就等于立即在他面前放弃、抛弃了自己为自己选择佳侣的权利。而这个神圣的权利,是绝不能轻易不要的!甚至有时是要用命去换取的。他犹豫了片刻,但仍是转转身子,向通往城里的大道放步行去,头也不回。他走得是那么果断,那么毅然。

    “赛扁鹊”久久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躯渐渐化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大路上。不知怎么,他将要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猛感到脸颊有些痒痒,用手一摸,湿漉漉的,竟是不知啥时流下的眼泪。

    他一阵愤慨、一阵悲哀、一阵恼羞、一阵迷茫,他喃喃地在心里说:

    “少年气盛,少年气盛!他若不回来,负气行事,我可就麻烦了呢………”

    此时此刻,夕阳西斜,属于燕山山脉的京郊西山头上,抹着一缕一缕淡淡的红黄色的光辉,光辉虽不甚强,可仍是刺人眼目,使人的眼帘里,难以映进山峦的概貌。它若隐若现的,凭空增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成份。朔风吹起,凉得“赛扁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哇,哇哇——!”

    远处古松古柏上的寒鸦,嘶哑地乱叫着,又使人的不愉快心情,加添着几分凄凉与烦恼。

    其实,并没有过多的不吉之兆,可“赛扁鹊”的心头却还有大祸临头之感。他踉跄着步子,垂着头,仿佛顿时苍老了许多似的。

    这可真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每遇忧愁皱纹多。

    古来操心常白费,前车不鉴谁奈何!

    休看“赛扁鹊”与穆耘在那儿争吵不和,伤心、激肝、动肺。可这一会儿,李素贞与赵杏梅早就接到手下姑娘们的报告了。她们虽然不能近前听听他们全说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在沙岗上坐的时间不短,将他们的神态好一顿冲首领们模仿。

    李素贞和赵杏梅,相视捂嘴而笑。笑什么?原来还有她们的打算。甭看她们提出来七天后成亲,人也似乎相中了。真到了那一天,她们还要出难题呢?哪能如此轻易就嫁给他!

    天将擦黑,穆耘才步行到了正阳门下。走了十几里路,身上微微出了点儿汗,他的发热的头脑,亦清醒了许多。他懊悔,不该对“赛扁鹊”老人家闹脾气,可也决不能同意他的一手包办。他的思想,仍是深深地苦恼与矛盾着。

    再往前走,上了大栅栏,顺着小巷往里走,就将到李铁拐斜街的区委机关秘密驻地了。

    他本能地机警起来,以不易被人觉察的小动作,前后左右,仔细审度是否有人跟梢,当确认无疑是安全的,方来到小院的木板门前。

    霎时,他愣住了。木板门紧闭,并上着一把硕大的青铜元宝锁。铜锁的左上方,还贴着一张泛黄的道林纸,上面写着核桃大小的字儿:

    敬启者:本宅举家北去,陋宅已转卖他人。

    因时间匆匆,火车即开,不及转告各位高朋贵友。恕罪,恕罪!

    本主启即年即月十八日

    好似一盆冷水浇头,穆耘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这才想到:区委机关因我早已过了归回的期限,为安全起见,已转移了。这么说,我与组织失去联系了!他像霜打的黄瓜叶子,顿时耷拉了脑袋。

    上哪儿去呢?他茫然地抬头望了望深街的尽头,脑子里急剧地想:

    天黑了,今晚到哪儿去住宿呢?他摸了摸兜里,只有几张手纸。那晚到十三号宅院去之前,为了便于行动,轻装的时候,一分钱也没往兜里放。他此次才到北平不久,除了住机关,最熟悉不过的亲朋,就是“赛扁鹊”家了。如今他遭了难且在古墓中栖身呢。学唱戏时交的朋友和师兄弟,又大部分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