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有些狼狈，跪行一路，从午时走到天黑，腿跪了太久，麻木疼痛，尝试了几次还是有些站不起身。
直到身侧小跑过来一个人拖住她的胳膊。
李萤忍不住的瘪起嘴，“云姨，对不起，我又让你受苦了……”
“说什么傻话呢？”
素云心疼地摸着她被涂的黑乎乎的脸蛋，“小主，吓坏了吧？”
她拼命摇了摇头，接过素云怀里被她护的严严实实的小豆芽，接着用力扶素云起来。
“大娘，你们还需要帮忙吗？”
一个身穿土灰色短衣，带着标志性假笑的男人走过来，“我就是刚刚给你送了二百两白银的人，徐员外让我来的，我们老爷心善，府上有定海关数一数二的大夫，你的孩子需要救治，可以认我们老爷当干爹。”
“敢问令爱患的是什么病？”
“痨病。”
李萤抢先回答，一字一顿。
“治不好还会传染的那个？小小年纪怎么就患上这种病了？”
那人听了，捂着鼻子，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李萤的后颈有些发凉。
这跟那位帮了她们大忙的公子推测的一样。
如果说最初看到这么多人愿意帮她们，李萤的内心是感动温暖的，听完了曹亮拿捏人心的计策，心里有些摇摆不定。
现在看到如他所说一模一样的一幕，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她只是懂的少，不代表她傻。
虽说这些老爷员外给的银子更多，但李萤却要更感谢，那些给了她们几文银两的普通百姓。
并不是所有好意，都值得她铭记。
就像以前，乔婉姐哄她睡觉的时候，对她说的，小乔，别天天哭鼻子呀，还是要学着狠心一些，不然姐姐哪天不在了，就只有别人欺负你的份……
那个身穿短衣的人好像意识到说了不对的话，不过也没辩驳。
打量了几眼身穿宽大破旧袍子的李萤。
声音听起来还不错。
可目光上移，看到她黑乎乎的脸，放弃了将其带到府上的想法。
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老爷看不上。
那估计今晚在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为了些面子泼出去的银子，只能当作认栽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三个落魄的女子，又眼红的看向她们怀里的银两。
反正她们这样的，有钱了，还是要家破人亡，后面过的肯定还是凄惨……怀着这个想法，心里一时间又平衡不少。
此刻。
还有不少人跟这个短衣男子都是一样的心理状态。
他们本就跟风伪善，不怀好意有些人，从同情转到嫉妒的心情，无形中被曹亮的万全之策，抹去了一部分。
收好银两。
素云说道：“黄伟林走了吧？没欺负你就好……我们现在落魄，那种富家人找我们取乐，你也别记恨他。”
跪了整整三条街过来，虽然心里有怨，但好在大夏的好心人还是多的。
“云姨，我的脸，是他涂的。”李萤在想，应当怎么开口。
“黄伟林也惹你生气了？”
“没有。”
她摇了摇头，“我想通了，他涂我脸，也是想保护我。”
“云姨，他不叫黄伟林，这些银子，是他出计策帮我们挣的。”
一句话。
让接连而至的疑惑，全部爬上了素云的眉梢。
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惊，如同告诉老鼠，猫之所以一直追着她，是为了要帮她锻炼身体。
素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满脸听不懂。
能信吗？显然不能！
但小主会骗她吗？定然不会！
素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黄伟林让她做的事情，只是那本来都带着羞辱意味的一切，现在却与刚刚经受的重叠，好像有一团迷雾遮住了她。
再想想，刚才那拱火的声音跟让她跪行一路的公子说话的声音，还有些相似。
许久，她诧异出声：“……啊？！”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现在的曹亮就是这个状态。
可他跟苏瑶还没走出去很远，身后传来了一声娇柔又急促的呼喊：
“公子！”
只听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扭头，脸蛋黑乎乎一片的少女，拎着袍子，小跑着朝他过来。
她缓了半天，低头埋住脑袋，做了个自我介绍：
“公子，我、我叫乔萤，萤火虫的萤。”
“嗯。”
曹亮点了点头。
乔，这个姓氏并不多见，所以曹亮自然而然联想，还挺巧的，这人跟乔婉那个货同姓。
想到这里，曹亮猛然想起来，好像初见乔萤，是觉得她跟一个熟人长得有几分相像，才决定带她一把。
准备再仔细看看这种相像的由来。
结果只看到乔萤黑乎乎，跟花猫一样的脸。
只有月牙般的眸子和牙齿是白的。
好吧，看不出来。
“能不能也告诉我，你叫什么？”乔萤壮起胆子问他。
“名字就不必说了，我是曹公府的一个下人，我姓曹。”
曹亮还是没有明说：“你应该不是定海关的人，身上多了这么多银子容易被人惦记，找个机会早些出关吧。”
“嗯嗯！谢谢曹公子关心！”
乔萤像是接到了某种任务，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的是，她这个公主再怎么落魄，此行也是接到吴王的命令，要来捉拿那位名震定海关的谋士回吴国。
身边当然是有侍卫在的。
只是被那几个地痞流氓欺负的时候，侍卫恰好去查她姐姐和草船借箭的那位谋士的身份情况了。
不然下午的时候，她也不会下意识地就解释说，她缺钱，但不做打家劫舍的事。
因为她真的有这个本事。
但是曹亮还是小看她说，她只能劫个牛牛……
乔萤感觉脸有些发烫，小声道：“曹公子，我过来是要找我姐姐的，找不到的话，我马上就回去了。”
“谢谢你，如果找得到我姐姐，只要公子愿意，我可以把她送给你当夫人！”
曹亮：“……”
好家伙，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说过？
有个人貌似用同样的语气，说要卖她个妹妹当夫人来着。
不过曹亮没拒绝，也没同意。
他听出来，乔萤说的并不带什么真正的男女情愫。
反而好像是在他身上，寄托了此行一定要找到姐姐的希冀和期待。
“曹公子，再见！”
乔萤站在原地轻轻招手，曹亮都已经走的没影了还在朝他的方向驻足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