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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跪谢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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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亮,这是作甚?”

    狄光嗣见自家兄弟居然煽动民众来闹事,心中“咯噔”一下,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二弟,转而对着狄光昭怒道:

    “煽动民众,是要造反吗?”

    “哼,我不与你多说,一个个看似认真办事,谁又真的为父亲,父亲受人构害,你却在这儿宴饮,真是岂有此理!”

    “你……”

    狄光嗣被三弟气的说不出话,而堵了几百人的街道上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民众的呼喊:

    “狄大人无罪,放了狄大人!”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终于把武承嗣等人吵了出来。见民众口中呼喊释放狄仁杰的话语,武承嗣脸憋得通红,怒道:

    “乱民,都是乱民,快叫人来统统抓起来!”

    “大人!”狄光昭安抚民众,然后拱手道:“大人今日一来就将我父下狱,是何道理?”

    “哦?”武承嗣一脸阴鸷地看了看狄光昭,然后问狄光嗣道:“你兄弟?”

    “尊使,”狄光嗣咬牙道:“舍弟这是失心疯了,在下这就把他关了,驱散刁民……”

    “狄子承!”狄光昭打断道:“你与这人奴颜婢膝,我可不怕,我……”

    “都在这干什么呢?”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人们不自觉地回头并让出道来,原来是余封押着宝光和尚,同姚崇带手下赶来。姚崇快步来到武承嗣等人面前,有些恼怒地看了看狄光昭等人,然后对武承嗣拱手道:

    “尊使,莫要与这些人计较,子承宴请尊使乃是家师所遣。”

    “哦?”武承嗣面色稍霁说:“狄公想通了?”

    “回尊使,家师只是想与大人结个善缘,实在是难以奉上更多,但这宴饮实是以子代父赔罪。”

    “师兄你……”

    “闭嘴,”姚崇打断狄光昭的话语,依旧一脸赔笑地说:“今夜下官有了些收获,这宝光和尚,亲口承认谋害高丽僧印智,不如五更天时下官将此案审理完毕?”

    “嗯?”武承嗣打量了一下众人道:“还有这种事,那你随意吧。”

    “大人。”

    周兴此时突然发话,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在武承嗣耳边念叨几句,武承嗣眉头一皱低声说:

    “你我不过使者,掺和刑狱作甚。”

    “明公啊,他们都是狄仁杰的子弟,明显是要为之开罪……”

    “也是,”武承嗣点点头说:“正好,你是秋官侍郎,参与一下。”

    “喏。”

    周兴拱手领命,而此时姚崇对着狄光嗣使了颜色,狄光嗣连忙对武承嗣赔笑道:

    “这事闹的,打扰尊使雅兴了,不若暂回院中,子承愿去请通胡旋舞之人来为大人献艺。”

    “……”

    武承嗣眉头一挑,审视地看了看狄光嗣,然后袖子一甩,回到院子里。姚崇见状舒了口气,转身对着民众说:

    “列位父老乡亲,本官宁州司马姚崇,奉家师狄公怀英之命调查高丽僧一案,现已有眉目了,待到五更天后,宁州刺史府衙正式审理,还大家一个公道。”

    “大人所说可是真的?”

    “狄公乃是家师,本官愿赌上身家性命,定叫凶手伏法!”

    说着姚崇带着师弟、余封等人要离去,沿途百姓窃窃私语地数落着宝光和尚。周兴见事情已成定局,招来手下,耳语几句然后跟了上去。

    约莫五更的梆子响过,宁州各个里坊大门已陆续开放,刺史府前鼓声震天,不多时便聚集大量急公好义的民众。姚崇见形势已定,先请周兴落座于侧位,随后他坐于主座,示意余封等人分列两边。待到差役站定,姚崇一拍几案道:

    “升堂!”

    有差役杵打杀威棒应和呼喊,百姓嘈杂的声音渐渐衰弱,姚崇吩咐道:

    “提高丽僧印实、宝光,请宁州刺史狄公怀英至堂前。”

    片刻后,狄仁杰、印实、宝光等人均至大堂前,姚崇也不管周兴是何神态,直接发话为狄仁杰提供胡凳一张,狄仁杰摆摆手道:

    “本府尚有嫌疑在身,不必有此特权。”

    “也罢,”姚崇叹口气道:“今有高丽僧律师印智于西明寺被害,本案疑点重重,经宁州官府多路调查,现已确定……”

    “且慢!”

    周兴打断姚崇的话语,将众人目光吸引住,外边不明就里的百姓纷纷议论此人的身份。只见周兴看都不看姚崇,拱手以示尊敬道:

    “姚大人连案情都未剖析,便要下结论,莫不是急于为狄公开罪?”

    “什么?”有人闻言惊呼。

    “狄公犯罪了?”有人如是问。

    “难道印智律师是狄公谋害的?”有人浑水摸鱼道。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姚崇不慌不忙地说:

    “大家稍安勿躁,本官并不包庇罪犯,而是现已查明高丽僧宝光正是谋害印智律师的真凶,其人已然供认不讳。”

    话音一落,外边民众哗然,不少人对着宝光遥遥地叫骂起来,宝光和尚如今已然是双目失神,嘴中喃喃自语,许是被昨夜追杀之事吓到。就在此时,印实法师开口了,他说:

    “阿弥陀佛,一饮一啄,皆是定数,纵仙佛相度,难登彼岸。”

    “高丽僧印实,你教徒不严,致使同室相残,事后还欲包庇凶犯,可认罪?”

    “阿弥陀佛,贫僧愿听凭发落。”

    “且慢!”

    周兴再度打断姚崇的审判,恐怕此时他是要将水搅浑,不断打断为的是干扰众人对案情的理解,此时有些人在堂外争论印实法师是否有罪。只见周兴再度说道:

    “若是印实有罪,那昨日保证其无罪的狄大人又该如何论说。”

    “你胡说!”狄光昭闻言怒而出列,瞪着周兴辩解道:“我阿耶分明说的是……”

    “子亮,住口吧。”

    狄仁杰打断狄光昭的话语,示意另外两个儿子把他拉回去,自己则是闭上双眼,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姚崇此时额角微微冒汗,被周兴问住了,他知道纵使有合理的解释,只要对方不断抓住问题攻击,自己疲于应对必然百密一疏。若是真说错什么话,只怕恩师还要入牢狱。此刻,姚崇突然想起什么,吩咐差役道:

    “去,带仵作及尸体上来。”

    下边人领命后不多时,便抬着一具中了箭伤与刀伤的尸体被抬上来,余封瞥了一眼,正是那个闹事的泼皮无赖。姚崇对周兴拱手道:

    “周大人,万般缘由皆有先后,此番却是要先定杀人主犯的罪。宝光,看这尸体,你有何要说的,还不从实招来!”

    话音一落,两边差役敲打杀威棒,宝光在呼喊间瘫倒在地,看这泼皮的惨状,眼泪垂下开始交代:

    “小僧与师父、印智师叔等高丽僧人原在神都慧日道场修行,闻天后陛下欲兴龙门释教尊像,师父与师叔有奉献一份赤诚的心思。闻陇右道有刘师佛真迹,便携小僧前来求取,只是中途挂单于宁州。小僧好赌,神都中销金之地所费太多,到了宁州小僧才知晓那里的无尽妙用。”

    宝光说话间有些心虚,外边的百姓闻言纷纷鄙夷这个膀大腰圆的和尚,只听宝光继续说:

    “后来小僧的事情为印智师叔知晓,他三番两次劝诫小僧,有时还对小僧施以惩戒,前日小僧忍不住了,才在天将破晓时将其勒死……”

    “好哇,这个贼和尚,连师叔都杀!”有百姓怒喊。

    “印智律师多好的人,他就下得去手?还让自己师父顶罪!”有人怒骂。

    “人面兽心!”又有人骂道。

    “既如此,”周兴再度开口道:“姚大人可判其罪。”

    “不急。”姚崇一直等着周兴出招,他笃定地说:“此案还有事情未了,大胆宝光,你与这打更的泼皮是何关系,宁安县不良人队正彭飞又与你如何?速速交代!”

    “……”宝光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交代道:“这泼皮是彭飞的眼线,彭飞引小僧入局,将这宁州的花天酒地体验无尽,又骗着小僧借了高利贷,他们,他们真是,真是逼良为娼啊大人!大人,他们不是人啊!”

    “哦?有何说到?”

    “小僧虽然破戒了,但绝不祸害黄花姑娘,他们让一家顶梁柱染上赌瘾,然后抵押自家八九岁的小姑娘。天杀的,小僧亲眼看见不同的小姑娘被四五个大汉围着!”

    “什么!”

    不光百姓议论纷纷,姚崇等人都被惊着了,这些情况昨夜宝光可没交代,还不等他问话,宝光和尚如倒豆子般继续说:

    “后来小僧才知道,是印智师叔在神都得罪人了,那人不好直接出手,先是逼得师父与师叔出走神都,然后小僧在精彩绝伦的刺激中逐渐沉沦,可惜,晚了,都晚了,师叔,宝光对不起你!”

    说完,宝光不住地磕头,一时间尘霾满面,印堂带血。姚崇见状命差役将其架住,继续盘问道:

    “你们得罪了谁人?”

    “姚大人!”周兴冷声道:“宝光和尚既然认罪,就该处理了,揪着那么遥远的事情是何道理?”

    “周大人!”姚崇严肃地说:“事关此案前因后果,不得不察!宝光,你们得罪的是谁?”

    “是他!”宝光双目猩红地一指周兴,叫喊道:“就是他,他当街纵马,师叔不过与其理论,一鞭子抽过来,师叔将其拉下马来,此后便不断与我等为难!”

    “你!”周兴冷目一瞪,带着恨声笑道:“这和尚疯了,胡乱攀咬本官,来人,把疯和尚压下去。”

    说罢,使团人有迈步而出者,正欲上前,远处一道寒光射向宝光。余封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救援。就在宝光要被击中时,一颗带着强大气劲的石子打落了寒光,待到此物落地后才被众人看清乃是针状圆锥尖刺。随着暗器落地,黑齿常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好个贼子,竟然暗算要犯,既被本将擒住,免不了堂审一叙。”

    堂外百姓被驱散出一条路,只见黑齿常之揪着一个被封穴的男子,旁边是一脸阴沉的武承嗣,二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孙广和提着彭飞的桑总章。周兴见上司到来,连忙迎接,武承嗣却不假颜色地说:

    “你干的好事,你自己解决!”

    说罢,武承嗣拂袖落座,黑齿常之将刺客往地上一扔,桑总章也是把彭飞往地上一放,几人分列两边。

    “师父。”

    “嗯,放心。”

    余封与黑齿常之简短互动两句,就听见姚崇继续审理案件,彭飞交代他为了尽快右迁不良人校尉,投靠朝中圣恩正浓的周兴。因高丽僧印智与周兴有冲突,周兴面皮被落,恨意难消,百般运作之下将印实、印智、宝光赶出神都,后探明众人在宁州挂单,便心生歹意,由彭飞出头完成高丽僧自相残杀的设计。彭飞每交代一句,周兴脸色阴沉一分,看向姚崇、彭飞、黑齿常之等人的眼神中露出杀意。

    “大胆彭飞,身为不良人,当维护乡里,岂可为虎作伥!”

    “……”

    周兴闻言脸都绿了,此时彭飞惨淡一笑道: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成王败寇,大帅!我彭飞对你不住,今生就这样了,来世,愿为你鞍前马后,绝不二心!”

    呼喊间,彭飞调动仅存的营卫之气逆冲经脉,身上嘭嘭几声后,已然气息全无。在场众人见此不由得心中感慨一番。彭飞死后,被黑齿常之抓住的刺客也如实交代,其人受周兴指使,若宝光胡言乱语,便出手刺杀。案情审理至此,大体捋清事情经过,姚崇对着武承嗣拱手道:

    “尊使,案情已然明晰,下官便要宣判了。”

    “请便。”

    武承嗣没好气地回复,他又瞪了眼周兴,姚崇见状不以为意,开始宣判结果。

    “高丽僧一案现已案情明确,印智律师为宝光和尚勾结宁州宁安县不良人队正彭飞所杀害,证据确凿,现宣判如下:

    宁州宁安县不良人队正彭飞,谄媚上峰,谋害忠良,为祸乡里,致使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家破身亡。近日,其人教唆宝光和尚谋杀律师僧印智,罪无可赦,然其供述犯罪事实后自尽,故判处罚没家产以资受迫害之人。

    泼皮刘二,胡乱打更,收受彭飞好处后,以两次三更天梆响为信,教唆宝光杀人,然其已为彭飞所杀,故不再加判。

    高丽僧宝光……”

    “阿弥陀佛,大人!”

    印实打断了姚崇的宣判,姚崇眉头一皱问:

    “法师有何事?”

    “贫僧确有一事相求,宝光本朝鲜王、卫尉卿之庶孙。其所犯死罪皆系贫僧管教不严,贫僧望一命抵一命,只求大人押解宝光回神都,余生压于道场诵经礼佛。”

    “这……”

    “阿弥陀佛,”印实口送佛号后盘腿而坐,念念有词道:“尔时,世尊宣义说偈烟:一切诸众生,欲求无上道,先当结三期,忏悔无始业。经于三期日,然后正思惟,非彼所闻境,毕竟不可取。奢靡他至静,三摩正忆持,禅那明数门,是名三净观。若能勤修习,是名佛出世。钝根未成者,常当勤心忏,无始一切罪,诸障若消灭,佛境便现前。”

    随着印实诵经,他身上毫光乍现,逐渐闪亮,及至诵经完毕,只见他高呼佛号:

    “南(那)无(么)阿(啊)弥(密)陀(塔)佛(罢亚)。”

    仿佛无量佛光映入众人眼中,堂外百姓见状多有下跪拜服者,而印实随着佛光隐去的同时坍缩成了一颗闪着金光的半透明骨珠。不知道是谁先发言道:

    “是舍利,舍利啊,印实法师的是大德高僧啊!”

    一时间更多的百姓不住参拜,姚崇见状也不太清楚该如何是好,只能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恩师。印实的行为并未使狄仁杰动容,但舍利的出现反叫他有些惊讶,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嫌疑,径直走入堂审正座,拍案高声道:

    “肃静!”

    几声呼和后,民众虽然有所收敛,但堂上尚有宝光和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捧着师父的舍利子嚎啕喊叫。狄仁杰虽有些不忍,但他还是沉声道:

    “罪犯宝光!”

    “……”宝光转动跪在地上的膝盖,打着哭腔说:“小僧在。”

    “你所犯之事可有悔过?”

    “小僧悔啊,明公,小僧愿以死谢罪,只求师父能活过来。”

    说完,宝光不住地磕头,本就流血的印堂此刻更显狰狞。狄仁杰摇摇头,叹气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原本按我大唐律例,你所犯之事断无开脱可能,然印实法师舐犊情深,本府甚为感动。此间事件一应经过,本府会上书奏章请天后陛下圣裁,至于你,自当押解回京。”

    狄仁杰说上书武则天时还瞥了一眼周兴,后者干脆梗着脖子黑着脸,装作没感觉。宝光闻言捧着舍利子叩首道:

    “顶礼南无本师金刚阿罗汉!”

    堂外民众闻言多随之一同参拜呼喊“顶礼南无本师金刚阿罗汉”话语。余封看着高丽僧一案的结果,心中百味杂陈,万分敬佩印实法师的牺牲精神。他扭头看着自己的师父,黑齿常之有所感应,侧身拍抚他的肩膀,师徒二人对视,彼此情感心照不宣。这正是:万般因缘皆自讨,苦果尝后难与销。何事顿悟重新行,不负人间白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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