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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复州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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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朔风凛冽,满目尽是枯枝,两匹快马正在关内前往荆襄的道路上奔驰,后边有几名骑手在不断鞭策胯下马匹,似要追上前面的目标。那二人成行的非是旁人,正是余封与黑齿俊,而追赶他俩的是周兴派来的杀手。原本周兴想用黑齿常之的家人威胁,磋磨对方跪地服软,像狗一样乞活,谁料黑齿常之一身傲骨,浑然不惧。谁成想天后又免了黑齿氏的牵连之罪,其大女儿黑齿明珠远在龙虎山,二女儿嫁与勿部珣,思来想去就只能拿远在瀚海的黑齿俊下手。如此,周兴便雇佣了五名金明楼的杀手出面,以求将余封、黑齿俊除掉,然后叫黑齿常之悔恨万分。

    “阿俊,这些杀手追得太紧,先前趁他们大意,我弄死了那个五品的杀手,如今还剩三个六品和一个四品,若是在这么下去,咱俩全都得交代在这。”

    “兄长,你快跑吧,他们目标是我,黑齿家的儿郎绝不跪下求饶,我就是死也要从他们身上要下一块肉。”

    “你听我说。”余封严肃地说:“你我必须分路走了,前边有岔口,左边去神都,右边往荆襄,你左我右。往神都去的路上大概二十里不到有个缓坡,上坡有条小道,能绕回到去荆襄的路上。你引着分出去的杀手一直跑,不要停,我在前方等你,你来了估计追我的杀手就被我解决了。”

    “阿兄……”

    “别废话了,驾!”余封一鞭子抽在黑齿俊的马屁股上,同时塞了一块玉给他说:“这是师父做的玄武纹玉符,你佩戴着,六品以下的攻击不破防,三品以下的攻击死不了。”

    说完,余封加速向荆襄方向冲去,后边的四品杀手见状左手用两指一指两名六品杀手,然后指头一并,指向黑齿俊,然后变掌挥向余封。其余杀手明白意思后便分头行动,四品杀手与一名六品杀手追击余封,另外两名六品杀手追击黑齿俊。

    自黑齿常之入狱以来,冥冥中似有一股气运自余封身上剥离,使得他这个年纪轻轻已迈入五品的才俊如丧家之犬般。而上一次有这种情况是扶余隆这一代长辈相继离世时,自己前往荒僻之处,家人遭遇新罗截杀。

    “小子,劝你乖乖受死,不要再跑了。”

    见余封不计代价地催促马匹快跑,杀手头领眉头皱起,不耐地呼喊,他们的马匹比余封的军马差不了太多,却一时追不上。余封见马臀上的扎着的几枚飞镖和外淌的黑血,知道陪了自己多年的伙计要不行了,当下捉刀踏脚,自马身上飞起。落地后,余封出刀扫地,数颗飞石如箭矢般隐隐裹挟气劲射向追来的杀手。两名杀手也是飞身而起,躲开这飞蝗之术,六品杀手一个不慎被打中左臂,而二人坐下的马匹却是被击伤倒地。

    “好厉害的飞蝗之术,”四品杀手平稳落地,扶起摔倒的六品杀手后问余封:“江湖上鲜见五品武者能使出这般深奥的飞蝗术,听闻庙堂中曾有高人役使真气化作箭矢。”

    “……”

    余封警惕地看了看对方,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跑。两名杀手见状一愣,顾不上别的,提气就追。余封拼命跑动之际不忘以刀划地挑拨石头以弹指飞箭之法射向敌人,干扰追击。跑了约四分之一柱香,灰头土脸的四品杀手恼羞至极,将怀中仅剩的三枚飞镖射出,一枚被余封躲开,一枚划破他左肩衣袍,一枚正中他的右背肋部。

    “……”余封停下来一个回身,一刀挑起五颗碎石射出,喝道:“贼子,弹指飞箭!”

    四品杀手追得有点猛,差点直冲而来,真气一顿,脚步放缓,几个转身后撤,一手抓住六品杀手挡在身前。就听“噗噗”两声,原本二人均能躲开,或者仅以轻伤为代价就能继续追击目标,变成了六品杀手身亡。只见他心窝处衣料碎了一小块,喉咙处已然嵌入一颗石子。

    “好小子,杀我手下两人了,今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四品杀手说完拔剑刺来,余封左右撩刀防护,二人过了五六招,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四品杀手见到破绽一剑划开余封左臂袖袍,一缕鲜血缓缓溢出。此刻余封再度想起他初入战场时的情景,心中凶性大发,以周身十二正经中的营卫之气为基础,勉强调动一缕真气,持刀使出三叠浪的劲力。四品杀手一剑刺来见对手出击汹涌,不计生死,连忙变招横剑抵挡,却被击退半步。他心中正诧异于余封劲力之大时,第二重劲和第三重劲接踵而至,仿佛是有“咚咚”两声闷雷一般,四品杀手连连后退三四步。

    “噗!”

    余封再度吐了口血,这一口有些许暗沉,他赶忙找出避毒丹暂时压下毒性。此时四品杀手定住身形再次袭杀而来,二人又过了不到十招,余封力竭,被一剑挑飞手中横刀。四品杀手抓住时机,一剑刺下,余封勉强躲了一下,但右肩窝还是被剑刃扎入。

    “能在我手下走过三十招,真是百里之才。”四品杀手一脚踹倒余封,惋惜道:“可惜了,金明楼想杀的人会千方百计达成,除非雇主撤回委托,所以投个好胎吧!”

    说完,四品杀手垂剑一扎,余封奋力双掌入白刃。二人僵持中,四品杀手踩住余封胸口,只待再度下扎,就觉忽有疾风袭来。

    “阿兄,我来了。”

    四品杀手与余封齐齐侧头看去,黑齿俊骑着疾驰的骏马竟然已冲至近前,四品杀手连忙躲开,却也有点迟了。黑齿俊借着马匹速度将左腿绷直探出,直接挂了一下四品杀手,对方如遭雷击般倒飞,撞在树干上半跪倒地吐血,而黑齿俊左腿也骨折了。另两个追击的六品杀手随后赶到,正待调整马匹去救首领,却不料余封拼力而起,以手激发飞石,将二人打落马下。

    “该我了!”

    余封怒吼一声,拾起横刀飞身斩向四品杀手,再度用出三叠浪的刀劲。那四品杀手正待起身,见状连忙用剑抵挡,只听“噗”地一声,刀已砍入他左肩。余封得势不饶人,换做阴把手反握横刀,在四品杀手震惊的眼神中抹了他的脖子。四品杀手捂住鲜血喷涌的伤口,想要求救,但嘴中不断外涌的血水让他逐渐体会到自己那消散的生机。

    “咳咳!”余封抹掉嘴角的血,转身对着起身的六品杀手说:“你俩,还要出手吗?”

    两名六品杀手对视一眼,将心中犹豫压下。金明楼杀手集体出任务,只有低品阶杀手生还复命的情况有一种,那就是人死的差不多了,但任务成功了,可以交差。所以,他二人纵使回去复命,也落不得什么好果子。余封见袭来的敌人,心中颇为无奈,也只能咬牙出手。最终他身受三剑,挺过十招,抓住破绽击杀两名六品杀手。

    “阿俊!”余封呼唤黑齿俊,待看到人骑着马到近前后抓住对方的缰绳说:“快,带我去复州,找狄大人!”

    说完,余封昏厥倒地,黑齿俊见状大惊失色,不住哭喊兄长的名字。眼见日头渐西,黑齿俊也从恐惧中缓解出来,忍着剧痛下马,将余封扶上去后,自己再上来策马离去。

    在余封解决杀手的第二天,有路人发现尸体,连忙报官,附近的不良人赶到探查,最后逐级上报。此时,正隐在九成宫中养伤的上官莲得知消息后思索一番,带着亲信来到长安金明楼分楼。

    “客官,可是要做买卖?”

    “掉头买卖,叫掌柜的来。”

    上官莲的手下冷冽出声,跑堂的闻言赶紧到柜台处说明情况,那掌柜的请上官莲一行人入了后院堂中。

    “不知客官……”

    “掌柜的,明人不说暗话。”上官莲直奔主题道:“洛阳金明楼接了一单生意,照顾两个少年,如今折了五人。”

    “在下听不……”

    “都说了,不必打机锋。”上官莲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座关内道不良帅上官莲,两位少年十道不良帅统一作保,尔等不得再追究,否则楼塌!”

    “……”

    上官莲不管掌柜的面露难色,起身便走,临了留了一句话道:

    “勿谓言之不预!”

    解决完追杀的事情,上官莲又命手下人前往山南道送信,希望山南不良帅能令手下人对余封、黑齿俊予以照顾。之所以上官莲会有如此行为,实在是大唐十道不良人对黑齿常之多有敬佩,当日四大不良帅围攻对方,乃是君令所在,不得已为之。虽压制其受伏,却也各自重伤,仅上官莲还能出面主持道中事务。是以得知余封等人遭遇时,上官莲自然是想着补偿一下与黑齿常之关系亲近之人。

    一晃十余日,山南道竟陵郡沔阳县复州府治中,狄仁杰正与弟子姚崇谈议政务,就见有下人拿着个脏兮兮的玉佩前来。

    “何事?”姚崇问道,见下人递上来玉佩,疑惑地问:“玉佩怎么了?”

    “回大人。”下人对着狄仁杰行礼道:“府外有个瘸腿的少年拖着一个高烧昏厥,有多处刀剑伤的少年要见您。二人虽然一身乞丐装扮,但小的见其有性命之危,就带着这个来请示,那瘸腿少年说您认识这个。”

    “哦?”

    狄仁杰闻言从姚崇手里接过玉佩,用手搓了搓污渍,看着形象很是眼熟。他连忙向下人打听府外二人情况,再一端详玉佩,想到近三年前在神都受封赏时候的事,赶紧命人将少年请进来。

    “狄爷爷。”黑齿俊见到狄仁杰后跪地磕头哭道:“快救救阿兄吧,阿兄……阿兄他……呜呜呜!”

    “好孩子,”狄仁杰不顾脏污,扶起黑齿俊,然后探查余封情况问:“扶余县子这是怎么回事?”

    当下,黑齿俊把二人遭受追杀,扶余封杀敌受伤,黑齿俊救扶余风受伤和二人辗转流落间被偷了马和差点被人牙子卖了的事情说了出来。姚崇闻言怒目圆睁,恨不得冲入神都指着武则天鼻子骂,狄仁杰则是喜怒不形于色,抚着胡须点点头道:

    “流离多日,想来一顿饱饭也难以消受,来人备菜,请城中几家名医来为两位公子会诊。”

    在狄仁杰的安抚下,黑齿俊稳定下来,姚崇帮着恩师处理政务,狄仁杰则是叫来儿子领着下人扶黑齿俊、扶余封后院休息。

    神都天牢中,永昌谋反案牵连者多下狱此间,牢中气氛阴沉不已,但黑齿常之面无表情,闭目凝神,岿然不动。任耳边传来其他人咒骂周兴、来俊臣等人的话语如何,他都当不存在,只是此次似乎叫嚣之声过于激烈,黑齿常之不解地睁开眼,就见周兴已然在栅栏外冷笑着看自己。

    “哼。”

    “燕国公,别来无恙。”周兴不以黑齿常之冷哼为忤,反而很开心地招呼道:“这么多好友陪伴,开心吧?”

    “周兴小儿,”黑齿常之不屑道:“某与你无话可说。”

    “哎呀呀。”周兴嘲讽地说:“可惜了,徒弟、儿子被金明楼的人盯上,啧啧,白发人送黑发人喽。”

    “周兴小儿!”黑齿常之怒吼着冲到栅栏前,身后锁链叮当作响,他咬牙切齿道:“放了他们!”

    “哦?”周兴故作惊讶地问:“国公这是求在下吗?”

    “……”黑齿常之缓缓低头,跪下艰难地开口说:“求……求……你!”

    “燕国公,不可啊!”

    “国公,你糊涂啊!”

    “国公,快快起来,莫要叫人小看了!”

    周围的犯人见状都拍打着栅栏木柱,周兴环顾四周,蹲下对着黑齿常之说:

    “狄仁杰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

    “……”黑齿常之低着头,阴沉脸说:“恕在下不能从命。”

    “这样啊。”周兴起身扭头就走,留下一句话道:“那就难办了。”

    随着周兴离开,黑齿常之颓然倒下,铁骨铮铮的男儿眼中流出泪水,只见他喃喃道:

    “封儿、俊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原谅师父,原谅为父。”

    说完,黑齿常之猛然起身,呼唤狱卒,讨要白绫一条,周围人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谏,但黑齿常之心意已决。只见他捧着白绫面对墙壁闭目立定,周身气机缓缓提升,竟在监牢中席卷出些许微风。随着黑齿常之入定,身上的透骨钉在血肉的蠕动下被挤了出来,全部脱落后,黑齿常之回归到人杰境。“噼啪当啷”,困住黑齿常之的锁链尽数崩断,苏布烈等狱卒与周围关押的犯人都看傻了,而此时事件的核心人物实力还在提升,仿佛直奔三法兼修后的地灵境而去。

    “自古英杰多苦难,千重水覆万重山。丈夫岂是贪生者,落魄仍需上九天。立地生根本领好,成就九品应不凡。炼己筑基通真炁,三洞归玄岂等闲。人杰三境何处觅?书中黄金作路缠。万里风光足下始,红尘阅尽遍知天。而今地灵三重渡,一在水来一在巅。沧海桑田千秋过,扶摇直上瑶台前。且观天命还三重,九霄云外作神仙。再揽明月与琼霞,且教风归山海间。”

    黑齿常之以绝强的武力带动真炁流转于指尖,在监牢墙上写下这一首《九重天》的诗歌,旋即将白绫在梁上系好,对着舷窗外的月亮说:

    “明珠、明玉、夫人,我要去陪俊儿、封儿了。”

    此时,黑齿常之周身真炁散尽,再无半点武学修为在身,他对着四周朗声道:

    “诸君,恒元先行一步,为诸位探路,黄泉上好作伴。”

    说罢,黑齿常之自缢而亡,本来狱卒还要抢救一二,但苏布烈素来敬重这位燕国公,知其死志不可改,便成全了对方。

    “不要啊!”

    沔阳县复州刺史府中,昏迷多日的扶余封惊厥中醒来,高呼。有下人听到后连忙进来,见病人行了开心道:

    “公子醒啦,且用些汤水,小的这就去告知狄公。”

    有下人跑出去找狄仁杰,另外有下人来扶着扶余封起来,用了些温热水。不多时,狄仁杰领着拄拐的黑齿俊来到房间,下人们行礼后出去。看着扶余封苍白的脸色,狄仁杰有些心疼地说:

    “县子苦也,真是磨难重重。”

    “阿兄。”

    黑齿俊拄着拐杖坐到扶余封身边,扶余封拍了拍黑齿俊的肩膀,然后看向狄仁杰问:

    “狄公,可有我师父的消息,”

    “唉。”狄仁杰看了眼黑齿俊,缓缓开口道:“今早消息,三日前,燕国公于神都狱中自缢身亡。国公夫人在带方郡王府暂居,闻言吞金自尽。”

    “啊!”

    黑齿俊惊呼一声,瞬间嚎啕大哭道:

    “我没有阿耶了,我没有阿娘了,呜呜呜!”

    “多谢狄公。”扶余封闻言咬牙压住恨意,眼眶泛红地问:“可是那周兴兴风作浪?”

    “正是。”狄仁杰点点头说:“如今朝中酷吏盛行,你二人与燕国公牵连甚密,此刻返回怕是平生波折。不知县子有何计较?”

    “狄公。”扶余封下定决心说:“在下想在狄公近前学习一二,如能建功,求狄公指点如何为师父洗刷冤屈。”

    “我也要。”

    黑齿俊闻言一脸坚毅地请求,狄仁杰叹了口气,对着扶余封说:

    “本府修书一封,请小俊儿的长姐前来接应他,至于县子,待余毒清理后,便先在复州当差一二。”

    “属下拜见大人!”

    永昌元年冬月,黑齿常之夫妇殒命,扶余封恢复原名,投于复州刺史狄仁杰帐下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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