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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月鹿日马(总第48章)

    大周淮南道庐州神农谷外,意图谋求百草灵丹的江湖侠客基本到齐,数百人围在入谷的道上,一时间气势汹汹。与之相对的另一边是近三十人的唐门弟子,为首的正是长老唐千珏。此时他已带上面罩,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乌合之众,就见其中有三人持剑出来,为首一人一身白衣,头戴亮纱幞头巾,胸前绣有暗地山峰,岁数约莫三十多,唇周无须,一对横眉倒显得人有些威严。

    “唐门的诸位。”此人开口道:“我等不下六七百人,如今汇聚于此也不过是求见百草谷谷主,何必如此,恶了两方?”

    “阁下何人?”有唐门五品弟子出列问道:“可能代表身后的英雄好汉?”

    “在下不才,姓石名木。”此人指向身子左右两名汉子介绍道:“这两位是舍弟石林、石森。我兄弟三人乃泰山天门庄庄主,闯荡江湖十年,得道上弟兄抬爱,给了些许诨名。”

    “原来是‘泰山三侠’当面。”唐千珏越过弟子往前走几步拱手道:“失敬失敬。石兄前来也是为了谷中宝药?”

    “说来惭愧。”石木侧头抱拳行礼,随后解释道:“毕竟百草灵丹传的神乎其神,连贵门派……失礼了。实在是二弟石林的婆娘有了数月身孕,想着求一剂灵丹保母子平安,续我石家香火。”

    “石兄不必客气,观你也入三品多年,算是江湖中的好手,只是……”

    “只是什么?”

    “此番神农百草谷欺我唐门太甚。”唐千珏眼神凌厉地说:“临行前老太太说必须围上一围,若想进谷,先吃我唐门毒药才行。”

    “唐兄,这几日贵派所为我兄弟几人也多少知晓。”石木不悦道:“你唐门原本也不算什么邪魔外道,这么做欠考量了吧?”

    “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石木右边棕衣打扮的石林急道:“他们只有三十来人,咱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乱刀砍死,不信唐门毒药能有多厉害,况且这边就是百草谷,救命神医就在里边。”

    “对,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一众侠客人群里传来不住的呼喊,唐千珏身后的一众唐门弟子都有些紧张起来。此时,有数十道身影自武林侠客林立之处奔来,在唐千珏面前停住,单膝跪地行礼道:

    “唐门弟子唐峥,见过长老。”

    “唐门弟子张远,见过长老。”

    “弟子陆仟……”

    “陈川……”

    群雄一看,来了差不多三十多人,居然全是唐门弟子,唐千珏点点头,笑道:

    “各位辛苦,此番广发唐门弟子召集令也是迫不得已,门中将生变故,还需诸位相助。”

    “长老客气,我等应该的。”

    至此,唐门一方人数将近七十人,个顶个的都在六品以上,从质量来看胜过群雄中大部分人。若是这六十多人散开用毒,群雄中六七百人怕是不好应付。石氏兄弟见状也是脸色憋红,进退不得。

    “哈哈哈,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不虚此行。”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唐千珏闻言脸色凝重,只见山上一道身影带着淡淡的金光冲来,落在两拨人中间。众人定睛一看,是个五短身材的侏儒,看起来很像稚子幼童。他一身衣着白色描金,脸上戴着一张马首面具。

    “哈哈哈哈。”此人转动身姿,看向两拨人,用尖锐的声音说:“鄙人姓吕名胜子,好手谈。如今各位英雄在此相聚,不如对弈一二?”

    “小弟休得无礼。”

    一个底气充足又有些甜度的声音自另一边响起。一位衣着浅蓝冷灰白服饰的女子戴着一张鹿首面具,双手弯刀背在身后,带着点点白光自山间冲来。她落地后走到吕胜子面前,弯腰说:

    “正事要紧。”

    “嘿嘿。”

    不管发出傻笑的吕胜子,鹿首面具女子也是环顾四周道:

    “妾身李神子,与这位小弟来自江南,闻济世救命的百草谷被诸位豪杰围困,心有不舍,特来解怨。”

    “谁知道你们什么来路,藏头露尾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有人在群雄堆里挑衅,就见李神子猛然前冲,想着左前方略过,在石木没反应过来时与之交错,紧接着李神子向右前方跃起。众人才反应过来时,李神子已然落入群雄之中,有一人“啊”一声,飞了出来,直奔吕胜子而去。而吕胜子左拳在前,右拳在后,作马起前蹄状,双脚蹬地纵身而起,右拳如炮打出。飞来那人直接被打断脊柱,并顺势再度腾飞,当吕胜子落地时,李神子又自群雄中腾跃出来,一刀割了腾飞之人的喉咙。此人落地后一脸痛苦地将手伸向石木等人,但石木此刻只剩冷汗在头,动都未动。

    “嘭。”李神子落回场地中央,见无人出声,满意地点点头说:

    “此番前来解怨,我姐弟二人有一法,望诸位听上一听。诸位英杰所来不过求药,唐门所来是找回场子。不如诸位英杰来一场武林小会,通过比斗决出十位高手,与唐门再一一对决。若是武林十杰胜的多,唐门便撤去围困,好叫众人入谷;若是唐门胜的多,便请谷主出来一叙,全了唐门的要求。”

    “此法可行呐。”

    “是啊,是啊,有这两位,怕是咱们稳赢。”

    “没错,而且唐门就算赢了,谷主出来也能给咱们解毒。”

    群雄中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李神子此时又发话道:

    “我姐弟二人便不参与了,权且做个评判之人。”

    话音一落,众人又是惊讶,开始权衡利弊,唐千珏此时对场中两人拱手道:

    “唐门接受这个提议。”

    “好,既然如此,便这么定了。”吕胜子突然发话道:“便在这找个空场,咱们开始吧。”

    群雄见这两人根本没把自己等人当回事,都很恼怒,但此二人动辄杀人的态度也骇得众人不敢随意出头,那死的是位五品武者,如此轻易被拿捏,说明此二人少说是二品宗师。唐千珏见来者不善,且功力深厚,连忙招来一名弟子,去谷中报信。

    “那扶余哥哥,营州那么多民族,为啥都和和美美的?”

    “应该是营州都督勉力为之吧,或者契丹两位首领的威信所致。”

    “那你后来……”

    “扶余少侠。”

    一名唐门弟子快步走来,对扶余封与姜玉贞行礼道:

    “少侠,长老命我请你出手相助。”

    当下,唐门弟子就把武林小会的情况说了一下,扶余封闻言疑惑道:

    “让我去参与小会?长老这是何意?”

    “回少侠的话,那两人来者不善,唐门与那群武林人暂时是敌对关系,需要有人帮忙探探消息。”

    “既然如此,这事我应下了,马和鹿吗?”扶余封喃喃道:“也许就是朱雀山庄的星日马和张月鹿。”

    “扶余哥哥,你要出去吗?”

    “玉贞啊。”扶余封面露假笑道:“你看,谷外发生这么大事,我得帮谷主和千珏长老的忙,你懂吧?”

    “那好吧,你去吧。”

    “嗯,玉贞乖。”随后扶余封对唐门弟子说:“咱们走吧。”

    二人轻功一运边飞出院落,此时姜玉贞眼睛闪过一缕狡黠的目光,笑着说:

    “我可没说我不去,扶余哥哥,我要去看你打坏人。”

    扶余封哪里知道姜玉贞的打算,他自谷旁山林中穿梭,悄悄绕到群雄后边,加入队伍中,众人让出一大块场地,划出十个小场子,所有人可随意上场,或是攻擂,或者守擂。只待无人挑战,便可称为本次擂台比试的十杰之一。

    “我先来。”一个精瘦的汉子飞身落入一个擂台场中向四方抱拳道:“在下湘江十二堡总瓢把子蔡林,请老少爷们儿,侠女、侠士们赐教。”

    “是‘绝壁鹰爪’?”

    有了解的人道出此人来历,并向旁边人解释道:

    “此人成名近十年了,一身修为都在双手上,斩山般光滑的绝壁能够用指爪插入攀登,可谓四品高手中的佼佼者。”

    至此,第一个登台的人为在场武林人士所熟知,有不信邪的上去挑衅,一根棍子点来,随手身影入场。

    “我来会你。”

    一个精壮的汉子穿着短打入场,飞来的长棍被蔡林踢回,落至他手中。此人抱拳行礼道:

    “在下河南许州鄢陵人林备,师承少林昙痴大师。”

    “阁下。”蔡林回礼道:“昙痴大师棍势确实名动一方,但阁下不过五品实力,又是俗家弟子,怕是未得精髓真传,不是我的对手。”

    “那也要打过才知道。”

    林备棍子一抡当头打去,蔡林自恃功力胜于对方,手掌功夫过硬,直接上手去接。“嘭”地一声,二人各后退两步,双方手臂都被震得一麻,蔡林也开始正视对面这个五品武者。而就在两人过招时,又有人按捺不住,入了无人的擂台区,基本清一色都是四品武者。这些人手中兵刃各不相同,但最多还是刀剑类武器,如此不过半柱香,十位擂主诞生,其中蔡林也是凭借老辣的经验将林备锁喉,倒也没害其性命,其余落败者多多少少伤了点衣物或表皮。

    “炼刀门弟子韩辰,请阁下赐教。”

    南海炼刀门终于出场,对面那位也是用刀的好手,同样是四品境界,两人要有一番精彩搏斗。果然,韩辰虽然年轻,但已将炼刀门《养刀诀》练至大成,手中直刀无需真气催动便隐有锋芒刺目。中年刀客自是久闻炼刀门大名,不敢托大,但求依靠常年习武经验能够战而胜之。

    只说这南海炼刀门,由两汉时期龙泉地区名匠莫干子所创,为避王莽之乱,举家迁往潮州地区。经过数百年发展,于南朝时期成立门派,招收弟子。入门心法乃是《养刀诀》,此功为莫干子观潮州海岸潮起潮落所悟,先以营卫之气涵养奇石异矿,修至五品后将矿石打造成宝刀。破入四品后,再以真气仿潮汐,锤炼兵器,随着功力提升,刀锋不必附着真气便能激发刀气,不过次数有限,只能随着境界和锤炼时日增长而变多。待到南朝末年,炼刀门有一奇才,在《养刀诀》基础上参悟出《炼刀诀》,将原本只能修至三品的入门心法续上了断掉的前路,以此法可修至一品。如今,炼刀门门主铁神兵便是一品高手,且经过三代推演,初步看到更高一层,能够破入超品境界的修习方式,不过门主已经六十余岁,早年闯荡武林受了许多暗伤,难以靠自身真气去尝试突破的可能性。而如何将《化刀诀》推演成功并能协助炼刀门弟子顺利破入超品,这一重担便要落在年轻一代人的身上,如韩辰,二十余岁便是四品武者,五十之前一品可窥,若能有同道共参,也许六十岁后能体验到超品刀法的威力。

    再说回到韩辰,他明白对面那位不曾谋面的刀客是此道老手,虽然江湖名声不显,但不能小觑。当下左右撩刀两下,刀气自然而然打出,而中年刀客也是以逸待劳,真气裹住刀身,打散飞来的气劲。这一试探倒叫中年刀客明白,韩辰的刀气怕是要比自己厉害,真不愧是南海炼刀门子弟。

    “阁下果然好手段。”中年刀客开口道:“在下有套招法,还请韩侠士品鉴。”

    只见这中年刀客刀身杵地,一掌打在刀脊上,随后整把刀如同炮弹一样打向韩辰,路径是以刀脊靠把处为中心飞速旋转。韩辰虽在戒备,但猛然见此招也是一愣,连忙向右闪半步,左肩后撤以兵刃轻拨。就在此时,听到人群中的宇文婧轻呼:

    “师兄小心。”

    韩辰只觉背后冷风袭来,连忙双臂抬举,刀身挡在后脊。就在此时,他听到刀柄入手和斩击的声音。那中年刀客确有一套招法,射刀如炮,硬抗必退,退则势弱,必为所乘。但若闪身躲过,他便在出刀同时向反方向冲去,这一刀法奥妙在于射出的刀能与自身真气感应一二,弧线入手,此时便可斩向对手的后背。由于是擂台比试,中年刀客特意放慢了速度,让韩辰能够有所反应。只是这一击依然叫韩辰向前两个趔趄,一时间就被中年刀客占了上风。

    “嘭嘭、铿铿……”二人对刃相劈,明显中年刀客的刀不如韩辰,不过十余下,便出现一个豁口,他连忙闪身后退,摆手道:

    “不了,不打了,真气不够护住刀身的了,韩侠士好身手,在下认输。”

    说完,中年刀客离了战圈,韩辰向他拱手致谢,同时赢得周围群雄的叫好和夸赞。此时,宇文婧、俞玲儿依然将纱巾撩至帽檐,露出精致的面容。宇文婧面色白皙,无甚瑕疵,隐有羊脂玉感,正所谓:美人如玉本无奇,秋水明眸惹人嘻。点朱未启争相顾,莫使眉头锁愁离。另一位俞玲儿,模样倒是没有宇文玥这般夸张,但也是生得美姿颜,只是或许因为经年累月在海边日晒,肤色有些像小麦,但饱满的面容和身材反而叫这肤色为人所喜,这便是:天南善养好娘子,巾帼不逊在当世。窈窕好似风摆柳,管叫人人醉如痴。

    “在下南海炼刀门弟子俞玲儿。”

    俞玲儿来到一位轮战多场的四品武者面前,直接摘下斗笠,随手一弹,插在场外土地上,随后她抱拳道:

    “请教阁下高招。”

    “女娃娃,你不过五品境界,连真气都没修出来,与我战斗岂不是自讨苦吃?”

    与之对话的是一名用拐的老叟,此人看起来是在四品境界浸淫十余年,连战多场不见气馁,俞玲儿不以为意道:

    “前辈不必担心,妾身上场,自然要扬我门威,请吧。”

    “好好好,老夫便送你这女娃下场。”

    说罢,二人双刀一拐战在一处。另一边,宇文婧褪去斗笠,露出让人陶醉的面容,她对着场中一位女性武者说:

    “南海炼刀门宇文婧,请教前辈手段。”

    “罢了。”

    那女子叹了口气,她看起来奔四十岁去了,模样也还说得过去,只是岁月消磨了青春,所以并不如何惊艳。她宝剑一振,指向宇文婧,而后者则是一柄回刃刀(刀头作剑尖,两边开刃)出鞘,开启擂台挑战。

    除了南海炼刀门三人分别在守擂和攻擂外,泰山三侠也各自占了一个擂台位置,另有一位三品武者背负五剑,一身道袍。另有一位四品女侠,用长鞭;一位四品壮汉,双手铸铁全套;一位四品剑客,身形消瘦,有些疲惫。

    “在下海东扶余封,字弘业,请教阁下高招。”

    扶余封思索此时可以上场,便挑选了那位有些疲惫的剑客,后者见来人如此年轻,又有三品修为,当下没好气道:

    “格老子的,什么鸟运气,海东能有这么厉害的后生,算了算了,我认输!”

    “……”

    扶余封见那剑客也不与自己多说,收剑便离了圈子,当下只觉好不尴尬,加之旁边围观之人没有喝彩,反倒显得自己恃强凌弱。

    “韩兄。”

    扶余封向斜对角的韩辰行礼,后者回礼道:

    “扶余兄。”

    二人礼毕便不再多言,转而凝神静气,等待挑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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