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春向来胆小,面对这么一个老人时,她心里难免发怵。
姜菀轻拍了一下含春的手背,然后把自己手中的盒子交给了含春。
还未开口说话,杨母一转头,便看到了杨越那受伤着的脸。她脸色一变,众多的委屈和心疼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儿啊,你,你又去求他们了。”
杨越低着头,鼻子酸涩。
“母亲,我不碍事的,今天,我给您带来了一个贵人,贵人说,她可以给你瞧病。”
杨母闻言,这才抬头看向了姜菀。
姜菀弯下身子,低声说,“老人家,我来给您瞧病。”
杨母张着干裂的嘴唇,呵呵惨笑了两声。
“瞧病?我这病,应该是瞧不好吧。自古以来,这得肺痨之人,十个有九个都是病逝,即使如此,还浪费这精力做什么?”
姜菀轻笑,“您方才也说了,这十个有九个是死了的,可是,这不还有一个活下来了吗?”
杨母愣了一下,幽深的眸子愈发晦暗。
“你衣着不凡,又如此的年轻,你当真……能看得了病?”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但凡医者,就极少有女子,更何况,还是你这么年轻的姑娘。
你回去吧,切莫消遣我。”
她作势躺下,摆了摆手,想要赶走姜菀。
一侧的杨越见状,顿时有些急了。
“母亲,您已经病重,就让这位姑娘瞧瞧了又何妨?!”
杨母憋着一口气,差点就要哭出来。“儿啊,就算她能给我看病,可我们还有银子吗……”
说完,她开始猛烈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哭着。
杨越跪在了地上,拍打着她的后背,哽咽道,“母亲,贵人不要银子,您就让她看看吧。”
“不要银子?”杨母转过身来,看向了姜菀。
“你当真不要银子,就可以给我看病?”
“我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要,方才我与他做了交易,他允我全部的炭,我则帮你看病。”
话音刚落,杨母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倒过去。
“糊涂啊糊涂,你为什么要把全部的炭都给她啊?!这可是你将来谋生的东西啊!”
杨越忙道,“母亲,我日后是给她办事。”
“你……”杨母张了张嘴巴,几次欲言又止。
在她看来,自己是命不久矣,所以她断断不希望杨越把自己谋生的东西全部交托给别人。
日后自己要是死了,他被人一脚踢开,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她捶着自己的膝盖,一脸的哀痛。
姜菀一下子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可以保证,日后他若是不背叛我,我定然会给他一口饭吃,不会叫他流落街头,无处可依。”
话落,杨母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
姜菀看着杨越道,“你这被褥不干净,先换了吧,往后这屋子也要保持干净。”
“哦,好。”杨越也不知姜菀说的靠不靠谱,但她愿意医治自己的母亲,他便也听从了她的话。
杨越进进出出,又开始忙着清理屋子。
一直咳嗽着的杨母,此刻也渐渐缓了过来。
姜菀走到外屋,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了杨母。
杨母喝下之后,这才好了许多。
等她再看姜菀时,眼神已经有了不同。“你方才说,只要我儿不背叛你,你就会承诺给他一辈子饭吃?”
“是。”
“我能否信姑娘?”
“你只能信我。”姜菀缓缓说道,“这整个京都的大夫,怕是都不愿再踏入这间屋子了吧?
即便是愿意,可杨越一直卖不出炭,因而他手中一直没有银钱。
既没有银钱,又如何有人能为你瞧病?”
杨母垂头,眼底黯然。
“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大夫,就让我这么死了,也就不用拖累他了。”
“杨越是个孝顺的人。”
“是啊,他孝顺,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什么都没能帮上他,还拖累他……”
“你让我给诊脉,是不是拖累,当由我说的算。”
杨母心中多有不愿,可看着杨越那忙碌的样子,她又不忍拒了他的一片孝心。
终于,她伸出了手,让姜菀为她诊脉。
细细诊脉之后,姜菀又看了杨母的舌苔。
她时而蹙眉,时而眉头舒展,让杨母紧张不已。
半晌,她忍不住问。
“如何,我这病,是不是没必要治了?”
姜菀摇了摇头道,“不,尚且还能控制。
眼下你的脉象还算平稳,只是肺阴亏虚,当由月华丸调理医治,只要再做一些旁的辅助治疗。
只要好好医治,病情是可以控制下来的。”
“当,当真?”
“当真。”
得到姜菀肯定的回答,杨母顿时喜极而泣。
听到哭声的杨越紧张的跑进来,连忙问,“怎么了,贵人,我母亲……”
含春叹息了一声,帮姜菀回答,“不用担心,我家姑娘方才说了,你母亲的病是可以控制下来的。
往后,你们只需要按着我家姑娘说的医治便是。”
说罢,只听“噗通”一声,杨越又一次跪下了。
姜菀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跪我做什么?”
杨越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贵人乃是我家的恩人,我自然是要感谢贵人。”
“我跟你是做了交易的。”
杨越哑着声音,幽幽说道,“可那些人,连交易都不愿意与我做。贵人,我当跪你。”
说完,他又朝着姜菀磕了两个头。
杨母也不阻止,默认了他的行为。
诚然,一个男人不可随意跪人,但面对恩人,又怎可在意那些虚无的东西?
待他磕了头之后,姜菀道,“你起来吧,往后就不用这样跪着我。
然后我姓姜,你往后跟着我,便随含春一道喊我就行。”
杨越微微一愣,但还是起身答应了下来。
“那,姑娘,可要现在立卖身契?”
“卖身契?”
杨越道,“姑娘不是说以后我跟着姑娘做事吗?既然如此,那应该立卖身契才是。”
姜菀拧眉,摇了摇头,“我从未想要什么卖身契。”
“可是,旁人不都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