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菀第一次看到慕流年在自己面前倒下。
两人相识之初，他一直都是一身红衣，风流韵致，肆意洒脱的模样。
姜菀不曾想过，有一日，慕流年会像现在这样倒在自己的面前，宛若死了一样。
“葛远！”她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和害怕，大声喊着葛远。
一连几声，葛远才匆匆赶到了书房。
“姜姑娘，何……”葛远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倒在榻上的慕流年。
“续命丹在哪？！”
葛远意识到了什么，在怀中摸索着寻找着什么，很快的，他便拿出了一瓶药出来。
他倒出一颗，连忙来到姜菀跟前，“姜姑娘。”
姜菀忙从葛远手中拿过，然后掰着慕流年的嘴，想要将药喂进去。
然而，他嘴唇紧闭，怎么也喂不进去药。
姜菀连忙取出自己的银针，迅速的在慕流年的人中，合谷以及涌泉三个穴位里扎了下去。
本还紧闭着的嘴巴，一下子打开。
她忙将药喂进去，直至看着昏迷中的他本能的吞咽了一下，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会这样多久？”
葛远面色凝重，“七日。整整七日，少爷都会如同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直至七日过去，方能解脱。
但所谓解脱，也仅仅是不再经历病痛的折磨。姜姑娘，少爷他……”
后面的话，姜菀听的并不真切。
一连七日的病痛，且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病痛，他是怎么撑到了现在？
姜菀垂眼看着慕流年，虽然他已经吃了续命丹，可这会他的脸色依旧苍白。
“当初我师父给他瞧病时，说的也只是他生了奇症吗？”
葛远蹙眉，有些不解，“姑娘何意？”
“葛远，他这般模样，整个慕府，乃至我师父，都不曾怀疑过……他可能是中毒吗？”
“中毒？”
这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猜测。葛远自小跟随着慕流年，一直都以为慕流年是生了大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了这个说法。
“姜姑娘，顾老……似乎不曾说过。”
不曾有过吗？
顾老的医术在她之上，他给慕流年看过这么多年的病，就不曾怀疑过吗？
他的病来的突然，也来的太过蹊跷，虽然无中毒迹象，却也和医书上的任何病症都有所不同。
见她不说话，葛远不由问，“姜姑娘，你是怀疑，少爷他并非只是生病？”
姜菀点了点头，“但我现在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理由可以证明我的瞎想。
我需得……回去再翻看我的那些医书。”
“姜姑娘现在回去吗？”
“我等他好些了再走吧。”
她答应过他，今日晚些再走。
葛远没再说什么，转而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到了戌时，他让人送来了晚饭。姜菀没什么胃口吃，于是，她也仅仅扒拉了两口，就叫人收回去。
下人离去后，慕夫人便来了。
眸光落在榻上昏迷的慕流年时，慕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日辛苦姜姑娘了。”
姜菀垂着头，不卑不亢，“慕夫人言重了，我本就答应了要替他治病，所以留下来观察他的病情也是理所应当。”
慕夫人转身，来到慕流年的身侧，眸色之中，隐隐有些泪光。
“其实，年儿的病，本不该劳烦姜姑娘。只是，他的病不能外传，若是让人知道此事，只怕这幕府将不得安宁了。”
姜菀愣了愣，随即又明白了过来。
他乃当朝国师，皇上身边的权臣。这些年来，为皇上鞍前马后办了不少的事情，故而树敌不少。
那外头想杀他的人，只多不少。
要是再让人知晓他的弱点，那每个月的这七日，就是慕流年的死期。
“听葛远说，你怀疑年儿这病症，是因为中了毒？”
姜菀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但究竟是不是，我也不能确定。”
慕夫人转头，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此前顾老与年儿都坚持让你治病时，我还有所疑惑，可现在看来，他们的眼光倒是没错的。”
“是他们坚持要我给慕流……慕国师治病？”
“没错。”
慕流年与她吐露自己对姜菀一见钟情时，他便觉得他要姜菀给他治病乃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即便是再有天赋，那也及不上学医几十年的大夫。
她本意是要在外面高价请一个稳妥的大夫进府。只要钱给够，吃住皆在幕府，那必然不会有人敢吐露他的任何情况。
可慕流年却说，“母亲，她是一个能让你觉得惊喜的姑娘，她能救我的命。”
她只觉得胡闹，“她的才名我认可，毕竟在淮王诗会上，她已经证明了自己。
可你若说她医术高明，那你便说说，这整个都城里，有谁曾是她的病人，又有谁，在她手底下被救下过？”
“母亲，你都愿意让我想了法子退了柳家的婚事，偏在此事上信不得我呢。”
“这能是一样的事情吗？”
柳家，她早就看着不舒服了。
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祖上留下的遗书，让他们好好与柳家维持好关系，她早就想把婚事退了。
但这件事便不一样了。
她平日里虽然对慕流年打骂的多，但未曾真的下过重手。
这关乎着慕流年的命，她怎么敢随意的相信旁人。
直至，顾老来了幕府。
他即将离开，远赴西域为慕流年寻药。
西域路途遥远，且这一路前去不一定能安然回来。故而，他亦是在她面前，向她推荐了姜菀。
他道，“慕夫人，我这徒儿天赋异禀，将来的医书必然不会在我之下。我此番远行，若是运气不好，只怕是回不来了。
所以，我只能将慕国师的病交给我的徒儿。
当然……”他眸色幽深，晦暗不明的看向了慕流年，“你曾言，会对她一辈子好，可还作数？”
“自然。”
“那你们或可互相托付。”
这便是顾老临行前所说之话。
慕夫人从原本的不确信，到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怀疑。
当初，顾老尚且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断出慕流年是中毒。
而她，仅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断出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