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那抓着他的手,微微僵了僵。
怔愣片刻,她将慕流年的手放了下来。可那才拿开的手,在下一秒,又被慕流年抓住了。
“怎么,姜菀,你身为医者,连病人都不在乎,那让我如何相信自己还有活的机会?
又如何,去在乎自己的身子?”
“慕流年……”她有些恍惚,声音低了下来。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说,他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有能力。
蜡烛即将燃尽,屋内的光线暗了几分。慕流年脸上又有了几分痛苦之色,他抓着姜菀,身子微微躬起,那手上的力道在此刻,也松了几分。
忽而,他身子猛的往前一倾,在倒在姜菀身上时,直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那搭在她肩头上的手臂垂落下来,砸在了塌上的边缘上,顿时一片青红。
如果没有续命丹,以及长久的丹药支撑着这破败的身子,他早就归西了。
“姜菀,我将命交托给你,你就不能再这般三心二意,时常……想着放弃我。
若是你放弃了,我……必死无疑……”
说完,他的头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上,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姜菀抱着他的身子,苦笑了一声。
“慕流年,你骗谁呢?”
“即便没有我,你也能活的好好的。瞧你,前世没有我,不是也死在我后头吗?
你有的是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她将慕流年的身子缓缓放下,然后站起身子,就那般立在榻前,盯着他看了许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觉得双腿有些麻木时,姜菀抬脚向外走去。
夜色渐浓,此刻已经临近子时,葛远还守在门外。
门“吱吖”响起,葛远回头看了看,只见姜菀脸上已经有了疲态。
他忙走过去,问道,“姜姑娘,少爷他……”
姜菀抬眼,看到了一直很少露面的慕老爷。
“慕老爷。”虽然慕老爷如今孑然一身,但姜菀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慕老爷走来,抬眼扫了扫书房那边,继而沉声问,“我儿如何了?”
“不好。”姜菀老实说,“抱歉,我现在没有法子减轻他的痛苦。但今晚回去会去翻看医书,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慕老爷叹息着摇了摇头,“姜姑娘不必有太多的压力,今日天色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好。”她没有推诿,进而答应了慕老爷。
饶是夏日,到了夜深时,风也有些凉了。
姜菀上了马车,回头望了一眼慕府。葛远和慕老爷还在门口相送。
她钻入了马车,瘫软的坐在了坐榻上。
今日分明没有做什么事,她却觉得分外的疲惫。
回到姜府,犹自守在潇湘苑的许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上前几步,来到姜菀跟前,抬手整理着她额前的碎发。
“不是说,慕夫人的头疼病已经好了吗?怎的还这么晚回来?”
“母亲。”她蓦然抱住了许氏,“慕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染了病,因着病来的突然,病症也不轻,所以我便多待了一会儿。”
也不知在何时,在许氏面前,她编起谎来,竟然也能这么的信手拈来。
许氏拍了拍她的肩头,有些心疼。
“下次,让幕府的人另寻大夫吧,你一个闺阁中的姑娘,总是往那边跑,不好。”
“我知道,待,看好了,我就不去了。”
许氏叹息,放开了姜菀。
“今日有好好吃饭吗?可是要后厨准备点什么?”
姜菀摇了摇头,“我不饿,母亲身子不好,快去休息吧。”
许氏蹙了蹙眉,还想说什么,可姜菀已经推着她的身子,往外走,“母亲,我也累了,有事的话,我们明日再说吧。”
“好。”许氏欲言又止,但还是扶着嬷嬷的手,离开了潇湘苑。
身影淹没在夜色之际,姜菀隐隐听到了几声咳嗽声。
她不由问身后的含春,“母亲在此处等了多久了?”
含春与含夏对望了一眼,说道,“有三个时辰了。”
“慕府的人未派人过来,说我今日会晚些回来吗?”
“派了,可是姑娘……”含春低着头,犹豫着该不该说。
姜菀回头,就见含春和含夏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怎么了?今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含夏先抬起了头来,嗫嚅了会儿说道,“今日柳夫人来了。”
“柳夫人?”姜菀眸色一沉,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
“柳夫人带话过来,说姑娘害得柳如云和慕家退了婚,此番事必然不能就这么过了。”
“她还威胁老爷,说要让姜家吃不了兜着走……”
呵……
她就知道,柳如云的这桩事,那柳家必然是要清算在她头上。
他慕流年想退婚倒是没关系,只是这一退婚,也殃及了姜家。
可这事,细究起来与她也脱不了关系。
这些日子,她与慕家确实走动的频繁了。
尽管当初为了避免外界误会,说的一直都是给慕夫人看病。可这突然间的退婚,难免引人遐想。
慕流年,你到底还是思虑欠妥了。
堂堂国师爷,竟未能想到这层吗?
“这事,父亲他……”
“老爷很是生气……”含春小声说道,“老爷本想着去慕家直接把你抓回来。是夫人觉得这样兴师动众的抓人,反倒印证了柳夫人的话,然后生生的把老爷拦下来了。”
许氏不知姜菀在做什么,只是单凭着自己对姜菀的了解,故而信任她。
姜菀信中有些愧疚,“我有愧于母亲。”
“那姑娘,往后,咱们不去慕府了吧?”
“再给我一段时间。含春,现在还不行……”
“为何?”含春不解。
姜菀抿唇,没有说话。如果没有见到慕流年今日的模样,她倒是可以毫无顾忌的放下慕流年的事情不管。
可现在,那脆弱的如浮萍一般的身子,在脑海里挥散不去,让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她知晓,此时的自己还不能食言。
再怎么样,也要等他病情稳定了,再想着后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