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手微微用了一下力，将柳侍郎的手往下按了按。
他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姜姑娘，我在询问我自家贱奴的话，你忽然过来插这一嘴，似乎不合适吧？”
姜菀似笑非笑，说道，“如何不合适？柳侍郎莫不是忘记了，我是那被活埋的当事人，你想询问清楚，而我也只是想尽快的了解此事罢了。”
柳侍郎挂着难看的笑容，在姜菀手的力道下，阴沉着脸放开了双儿。
没了柳侍郎手臂的禁锢，双儿感觉自己好似得救了一样，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
姜菀扶着她，用眼神给予鼓励，“双儿，你只是受人指使，罪不至死。
所以，你该坚持心中所想，告诉柳侍郎你所知道的一切。”
闻言，双儿抬起了头来。
那双怯懦的眸中，带着一丝不确信，仿佛在问姜姑娘，我能活下来吗？
姜菀抬手，轻轻整理着她头上的碎发，“你可以的。”
双儿垂下眼睑，内心依旧煎熬。
她本做好了一切准备，可在面对柳侍郎的时候，那长年的恐惧，还是让她一下子腿软了。
她惶恐不安，内心又不想再受这样的压迫。
柳家那个牢笼，如果不能逃离，便是一辈子的噩梦。
姜菀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让本害怕不安的双儿，心中有了一丝宽慰。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煎熬后，她长吐了一口气，咬牙说道，“奴，不曾构陷，是我家姑娘因为被退婚，于是嫉恨上了姜姑娘。
昨夜临近亥时时候，我家姑娘就从家中逃出，之后就一直埋伏在姜府附近。
等到姜姑娘出现时，我家姑娘就拿起棍子将姜姑娘打晕了。
后来，我们就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一直去了城郊莫村。
我们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决定将姜姑娘就地活埋。
可奴心里害怕，这毕竟……毕竟是杀人，所以在期间我也劝说过姑娘。但我家姑娘说，奴生是柳家的贱婢，死也是柳家的贱婢。
如果……如果奴不做，她便要杀了奴。奴没有法子，只能依照她的话行事。
就在这时，姜姑娘醒了。姜姑娘擅长医术，利用一根银针，将我家姑娘弄晕了过去
后来，我们就一起来到了这里。”
说完，她“扑通”一声，又猛的跪在了地上。
“奴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
“贱婢，你还敢胡说八道。”
“啪。”在柳如云指着双儿大骂时，柳侍郎的手应声落了下来。
声音响亮，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柳如云捂着脸，噤声看着柳侍郎。她知道，自己的失控，又惹怒到了柳侍郎。
“我平日里跟你说了什么，要学会自控。你一个姑娘家的，在这公审之上，成何体统？”
训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只有柳如云知道，越是如此，便越是说明了柳侍郎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生气。
他从来如此，在人前控制的极好，所以他也一直要求她在人前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然而，十几年来，她一直没学会这个。
只有柳如烟，她学到了柳侍郎的精髓，故而她最像父亲，也最得父亲的喜爱。
偏偏，她讨厌这个非同母的嫡亲姐姐。
表现的再好，其母还不是死了……
……
柳如云低下头来，“对不起，父亲，是我做错了。”
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姜菀平静的看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风大人，这双儿已经说的足够清楚，还请大人派人前去双儿所说的地方，必然能看到那柳二姑娘挖下的坑。”
“既是如此，风大人也不用去了。”
风止还没开口说话，柳侍郎就率先开了口。
“双儿我了解，生性胆小怯懦，更不敢说谎。
此番，是我教女无方。”
柳如云惊怔的抬起头来。
她知自己的父亲不喜她，但她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可他却是连救都不愿意救了吗？
“风大人，这事你公事公办吧。”
一锤定音，柳侍郎几句话之下，亲自断了柳如云的生路。
甚至，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就已经决定放弃了柳如云。
风止只愣了片刻，心中对柳侍郎又多了几分敬佩。
大义灭亲啊这是……
他轻咳了一声，心下觉得好办事多了。原本，他还想着怎么和柳侍郎说这事呢。
这会好了，他不用费劲解释了。
“既是如此，来人，将柳二姑娘押入大牢，三日后再行判决。”
三日后……
判决？
柳如云感觉眼前一黑，人随即就晕了过去。
风止蹙了蹙眉，看向柳侍郎问道，“柳大人，这……”
“风大人，你自行看着办吧。这双儿，也请大人一并处置了。”说罢，他一拂袖，竟直接转身离去。
绝情冷漠，没有半点的犹豫。
姜菀看着倒在地上的柳如云，突然觉得，柳如云真的是可悲又可恨。
“姜姑娘，”风止在这会看向了她，“你觉得这双儿该如何处理？”
姜菀闻言看向了双儿。
彼时，她还躬着身子，不敢动半分。姜菀想了想，道，“风大人，劳烦您去柳家要她的卖身契。”
“柳家？卖身契？”风止不解，“姜姑娘要这做什么？”
姜菀轻笑，“大人既然问了我想怎么处理，那何不将人直接交给我？拿到这卖身契之后，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
这要求着实过分。
她凭什么觉得，只要自己出马，柳家就会把双儿的卖身契给她？
况且，要一个想过加害她的贱奴卖身契，又有什么用？
风止沉下了脸，“姜姑娘，你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即便我想给，这柳家也不一定会给我。”
“风大人，这可是一条人命。况且，在柳二姑娘要活埋我之时，这双儿还想过劝说自家姑娘。
这说明，双儿本性不坏，只是跟错了主子，而我作为受害者，想要她的卖身契，也算不得过分吧？
风大人犹犹豫豫，是觉得这奴婢的命不是命吗？”
风止脸黑了又黑，“怎么，姜姑娘觉得，这双儿要是在我刑部大牢的话，还会没了命不成？”
“大人以为呢？这柳侍郎本是让大人自行处理，而大人却问我该如何处理双儿。而依着我的意思，是不愿意要了双儿的命。
但，风大人该明白，这柳侍郎怕是留不得这双儿了。”姜菀似笑非笑，话里有话。
一时间，风止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这柳侍郎，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