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一时语塞。
姜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可官家……当真会放任这一城中的人，不管不顾吗？
他垂眸，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即便是现在不公布，到了后面，官家也会将这事公之于众，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待到那时，城中该死多少人?或许不用等官家将消息告知，再等五六日，这城中必然会出现大面积的死亡。
届时，官家该如何收场?”
这些，风止倒是未曾想过。
这些日子里，除了办案，他也借着查案子事情四处走访，想要摸排患了霍乱的人。
这种法子虽然慢了些，但他私以为，只要每日细致点，事情定然能得到很好的控制。
再者，前段时间的严防死守，并未让沧州来的人再混入这京都城，这病患，该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才是。
但，他说到底不是大夫，并不知这病的传播速度如何。所以再过五六日，这城中究竟会如何，他也是不知。
风止抬眼，长叹了一口气。
“姜姑娘，便是如此，你也不该找上淮王。”
“大人，山上早已经无药可用，若是没有淮王，今日会有多少人无药治病。这些，大人可是想过?”
风止又一次哑然失语。
几日前，姜菀就来找他借银钱。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姜菀此刻正是需要这些的时候。
可他那时觉得，只有百人，等到官家出手时也就过去了。
原本好些质问的话，此刻也都说不出来。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思变通了。
不过是私下见了一次淮王罢了。
不过是把知情权还给京都城的百姓罢了，他为何，偏要去那宫门，企图说姜家与淮王之间有所勾结?
若真如此做了，他是不是该成了京都城的罪人。
夜风渐凉。
风止的后脖颈有风钻了进去，他身上发寒，这才恍惚的发现，姜菀拉扯着自己的披风，似乎也有些冷了。
“姜姑娘，夜深了，回去吧。”
他不想再问下去了。
本就没有什么大错，是他过于敏感，有些大惊小怪了。
姜菀屈着身子，微微福了身子。
“那，我便先回去了。”
“嗯。”姜菀绕过他的身子，上了自己的马车。风止目送着马车离去之后，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风菏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哥哥。”
“无事，往后你还可跟姜姑娘来往。”
风菏面色一喜，高兴道，“哥哥，我早就与你说过，姜姐姐心善，她的决定，断然是没有错的。”
“嗯。”
风止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事，不可细究，也不可细问。这事，便这么了了吧。
回去的路上，万分寂静。
若是在平日里，这个时候的京都城也该是万家灯火，繁华依旧。
但因为霍乱，这京都城的百姓已经不再出门。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一个更夫提着灯笼吆喝着时辰，漫无目的的走在这街道上。
虞澄放下车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忽而想起了自己的那个世界，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境遇。
那时，也是人心惶惶，全城戒备。为了避免祸及家人，大家也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不成想，到了这儿，她还要经历一次。
“也不知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约摸还有半个月吧。”姜菀心不在焉的说着。
“半个月……”虞澄呢喃了一声，想起了姜菀重生的事儿，对此便没有什么怀疑。
“幸好，若只是半个月的话，那熬一熬也就过了。”
“嗯。”
虞澄察觉到了姜菀的不对劲。
“阿菀，你在想什么?”
姜菀微顿，抬眸看向了虞澄。
“怎么了？”
“我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无事，”她提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回去之后，便早些休息吧，明日便有的忙了。”
“好。”
姜菀不愿意说，虞澄也就没有多问下去。
……
京都城，同姜菀说的一般，彻底变天了。
那霍乱在一夜之间蔓延开来。
原本加上城西的病人，也只有两百余人。可霍乱的消息散开之后，官府的人带人大规模摸排，直接就摸排出了大批得了霍乱的人。
静缘寺再无上香火的人，取而代之的，是那等着排队瞧病的病人。
王御医再不待见姜菀，此刻也老老实实的在那摆上了一张桌子，给人瞧病。
有的生怕自己是病症还没被发现的，也巴巴的过来让人瞧病。
这一瞧，也发现了自己患病，只是还没出现病症。
虞澄打着下手，除了安排住宿，还要给人分发食物。
而在城中，淮王依然比皇上快了一步。那边还未让官府的出面管理城中人，淮王便已经派了自己的府兵管理秩序。
除此之外，他还叫人定期定量的把食物分发到每个人家中。如此一来，也就能控制人数的进一步增加。
淮王的声望，也顿然升高。
两日后，慕流年的死讯忽然传到了京都城内。
密信快马加鞭送到京都城后，皇上拿着那一纸密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
待确认无误之后，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
忽而，他将信一扬，竟是大笑了起来。
信飘飘扬扬落在了地上，彦恒走过去，将信拿了起来。
那信中，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慕国师坠入山崖死亡，面容已毁。
彦恒看完，将信撕碎，缓缓道了一声喜，“恭喜皇上，只要慕国师不在，从此紫薇星恒位，您…必然是流芳百世，受万人敬仰。”
“除了慕国师，朕还要将整个慕家连根拔起。彦恒啊……这叛国的罪名，该如何落在这慕家才好啊。”
彦恒略一思索，说道，“此前密信，这沧州李守备与那慕国师多有不和，皇上何不召他入京?”
“可这沧州城如今……”
彦恒顺势谏言，“我有一良将，可助皇上平了沧州之乱。待平定了沧州之乱，我们……或可带那李守备进城。”
“你说的是何人?”
“此人，名为陌尘。”
皇上心情见好，大手一挥，说道，“你觉得可以如何做，便着手去办吧。”
“是。”彦恒勾起唇角，眸底闪过了一丝精光。
他终于，可以彻底的铲平这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