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知晓慕流年死讯时，却是在五日后。
所有人都将消息封锁的密不透风，直至皇上亲自公开了这个消息，并且，派遣了一都尉前往沧州城平定战乱。
都尉……
姜菀太熟悉了。
她怎会不知这人?
前世时，前往沧州的是吏部尚书，他死于沧州时，是陌尘，他以都尉的身份，前往沧州平定战乱。
沧州一战之后，陌尘立下头功，成了大将军。
而现在，慕流年死了，又是他前往沧州去平定这一次战乱。
姜菀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军队向城门而去。陌尘骑着马，走在了最前头。
恍惚间，她见到陌尘回过头来，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陌尘唇角勾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姜菀抿唇，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两人好像隔着前世，又在不知不觉中联系在了一起。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此前她还在怀疑，陌尘会去了哪里。后来她想，他是南城王的人，忽然消失在京都，该是去投靠了那南城王。
可京都城接连不断的发生一些事情，让她差点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此番他再次出现，必然会冲着姜家而来。
她抓着木栏，唇瓣被她咬的渗出了血。
身旁的含春吓了一跳，惊呼道，“姑娘，你这是怎了？”
“他回来了。”
“他?谁啊？”含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蹙了蹙眉头，“姑娘说的是陌都尉吗？这人不就是此前追着姑娘，说想要结识姑娘的人吗？
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都尉?”
“他已然成了都尉，可他……却死了！”
什么平安符，什么可挡一劫，他什么都没能躲过，他代替那吏部尚书，死在了那沧州城内。
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姜菀闭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为他难过，又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实在是活该。
早在他准备离开京都城时，她就劝说过他。可他谈什么家国，谈什么无可奈何，一定要去了那已经满目疮痍的沧州。
“姑娘，”含春不安的问，“您是在为慕国师难过吗??”
“不曾。”她擦去了眼泪，缓缓走下城楼。
难过?她为何要难过?她劝已经劝过了，是他自己要去。
是他慕流年，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能解决沧州城的一切。她就不该听他的，以为他真的能回来。
还守着他当初留下的话语，真的在期盼着，等他回来。
寒风拂过，脸上未干的泪痕，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
因着陌尘，她为人看诊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虞澄远远瞧着，见她总是发着愣，便以为她是在为慕流年的事情而难过。
她将手中的汤勺递给林月，然后在围裙上仔细的擦了擦手后，她才脱下了围裙，朝着姜菀走了过去。
到了身侧坐下时，她还未能回过神来。
虞澄提起嘴唇，说道，“这霍乱的事情已然告一段落，再过几日，这城中的病患，该没有了吧？”
姜菀微顿，这才恍惚的看向了虞澄。
“咱们这样，算不算成了一件大事?”
姜菀抿唇，未语。
虞澄一时没了话。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慕流年死的太过突然，突然到她们都未曾预料到。
在之前，姜菀也说过，慕流年从前并未出事。她就以为，这次的沧州行必然是顺利的。
谁曾想，他忽然就没了。
那慕夫人在得知慕流年消息时，当即就晕了过去。
而姜菀……
虞澄又偷摸的去看了她一眼，她想了想，说道，“阿菀，你有没想过，慕流年根本就没有死?”
姜菀回眸，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见她有反应，她又说，“依着我从前看的经验，他不会死的。”
“?”
“就是话本。依着话本来说，向来只有主角才有可能重生。所以你是符合话本里的设定，既是如此，那你所喜欢的人，也必然不会出事。”
“我喜欢的人?”她狐疑的看向了虞澄。
“是啊。”虞澄说的头头是道，“既然慕国师就是你喜欢的人，那作为被主角喜欢的他，也是有不死光环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否劝说成功了，但她说完之后，便见姜菀的脸色逐渐怪异。之后，她长叹了一声，反问她，“我何曾说过我喜欢他了？”
“啊？”姜菀的话，把虞澄直接弄糊涂了。“那你……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何要为他的事情日渐消沉?”
姜菀不解，“我何曾为他的事情消沉了？”
虞澄哑然失语，她手舞足蹈的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最后之后，只凝结成了一声叹息。
确实，姜菀不曾说过她在为慕流年难过，是她见她在这时常发着愣，便以为她是在为慕流年的事情难过。
她撇嘴，有些泄气，“是我想的多了。”
姜菀深知虞澄是在关心自己，这才过来宽慰，于是道，“大嫂，我只是在想一些事，并非是因为慕国师。
他此番的结果，皆是他一人的选择，我既然劝说不了他，便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而困住了自己的心。”
是了，除了姜家，她不会再将旁人放在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慕流年的死亡已经是事实，她如今要面对的，是几日后，大胜归来的陌尘。
见姜菀想的如此通透，虞澄也就放下心来。
她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你能这般想是最好的，不管他好坏与否，都已经是过去式，守着当下自是最好的。”
“大嫂说的是。”
“那，阿菀能否告诉我，你是在为何事烦忧吗？”
“一些琐碎之事罢了，大嫂不需……”
“不对哦。”未等姜菀说完，虞澄便说道，“你我之后就是一家人，在我的私心里，便是把你当做我的妹妹。
阿菀，既是一家人，有了不开心的事情，为何不能言说。”
姜菀微怔，抬眸定定的看着虞澄。
一家人……
她心中蓦然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
前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虞澄这个人，她也根本没有什么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