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前面听说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一座监牢，用来关押违反土司法规的人，结果没想到关押的却是失心疯的人。
这就让他有些疑惑了，忙问道：“山寨里失心疯的人多吗？”
如果人不是太多的话，也就没有必要专门弄一个山洞来关押了。
樊寇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是呀，每一年都有好几个患失心疯的人，而且这两年越来越多，去年和今年都已经有十多个了。”
柳川说道：“他们主要是些什么症状？”
“就是胡言乱语，有一些看着很正常，实际上做的事却很诡异，巫婆婆认为同样是患了失心疯，然后就关到山洞里了。”
赵清漪很是好奇：“是不是失心疯需要巫婆婆来判断吗？”
“也不止她一个，还有蔡银儿，另外还有一个姓樊的老者，也是个巫师，他们三个来做决断。
如果他们三个都觉得这个人患的有失心疯，那么就会把这个人关到后院的山窟里。”
柳川突然想起之前的话，问道：“对了，你不是说对于违反山寨法度的人会被砍成肉泥，家属要投进后山石窟之中关押吗？”
樊寇马上说道：“是呀，犯了错的人其实一般我们是不关押的，毕竟把他关起来还得供他吃喝，就没人干活了。
尤其是一些孤寡老人，他还巴不得你把他关起来，他都不用担心生活了，反正有人可以照顾他，弄不好他会故意去惹是生非。
所以但凡犯了山寨法度的人，我们一般都是打板子，抽皮鞭，再严重的就是在脸上刺字，或者去服劳役，有钱的也可以花钱来赎罪，罪行极其严重的那就乱刀砍死剁成肉泥，一般是不关押的。
不过对于一些犯了罪，而且罪行非常严重的，不仅要本人砍成肉泥，对他的家人也要一并投入到石窟之中关押。
你不知道，他们到里面关押其实是要服侍照顾里面关押的那些人的，因为其中的有些人发疯了之后，是不能照顾自己的，需要有人看着，否则会死的。
而其中有些人是不能够让他们死的，比如各寨的寨主的亲人，还有些有钱的人，他们的亲人得了失心疯，不能放在外面，按照山寨的规矩，都要关在后山的窟窿里。
那么谁来照顾他们给他们吃喝？不照看他们，他们会把一些不能吃的东西塞到肚子里，会吃死的，有的会把自己用各种古怪的方法给弄死。
关进去的这些人就是去照顾他们的，也算是一种惩罚。”
“那这些人吃喝生病看病这些经费从哪来？”
“关押进去的人，他的家属会定期拿钱出来给关在里面的人买吃喝的，如果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一般都是山寨一些心肠好的有钱人拿钱出来供养。
这种人在山寨并不罕见，因为我们土司很多老人其实是经常积德行善的，修个桥铺个路的，这种事经常做。”
柳川指了指盘膝坐在洞口的巫千蕊说道：“那她跑那去坐着干什么？”
樊寇苦笑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柳川对秋玥说道：“咱们上去看看吧。”
秋玥瞧着他：“要不还是你一个人上去吧，放心，我说的真心话，人太多她反而不会说话，你一个人去她反而会跟你说实话。
再说，天这么热，我是真的不想跟着一起爬，累死了。”
这几句话明显带着促侠的味道，柳川颇有些尴尬，当即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去问问看。”
柳川上了斜坡，来到了那溶洞口。
巫千蕊看了他一眼，并没说话，表情平静，依旧端坐在那一动不动，似乎老僧若定一般。
柳川先到洞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听到下面隐隐约约有说话声，唱歌打闹，还有呵斥声音，洞口旁边还有个轱辘，里面有个箩筐，相当于一个升降机。有土兵守着的。
山洞的人通过这个装置进出。
柳川坐在了巫千蕊的身边说道：“昨天到今天，你都在这坐着，什么原因？”
巫千蕊平静的说道：“等一个人。”
“在这等人？”
“是呀，等他死了然后把他的遗体运出来，我把他埋了，就了却了一桩心愿。
上一次跟着你离开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可以，这次回来我才知道他已经不行了，活不了两天了，我在这等着。
如果我不在这等，他们会把遗体一把火烧了的，埋都不会埋，我们土司山寨也讲究个入土为安。”
柳川说道：“料理后事交给头人就行了，你是尊贵的巫师啊，干嘛要亲自在这儿等着？我不相信头人不给你这个面子。”
巫千蕊摇头说道：“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做，是我欠他的，我要亲自还这个人情。”
“那他病得怎么样？我意思是还需要等多久？”
“应该就这一两天吧，你再等等我行吗？我给他料理了后事就跟你走。”
柳川点头道：“可以啊，没事，反正我也不着急着走，山寨挺好玩的，多待两天都没问题。”
巫千蕊感激的看了一眼柳川：“你是个好人，能够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我替他谢谢你。”
柳川说道：“那你在这等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要起身下土坡。
巫千蕊却说道：“你不问我等着埋葬的这个人是谁吗？”
柳川没有这个兴趣，不过巫千蕊既然这么问了，想必她是希望把那个人的事情告诉自己。
于是随口问了一句：“是谁呀？”
“她是我的亲姐姐。”
柳川顿时吃了一惊，马上又坐了回来，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但如果是巫千蕊的亲姐姐，那自己还是要过问一下。
毕竟巫千蕊现在是他柳川的手下，手下遇到难处帮他们解决，这是一个聪明的上司应该做的事。
柳川关切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巫千蕊叹的口气，说道：“我父母去世得早，我跟我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都在山寨里，后来我姐姐嫁人了。而我也当了巫师。
那天忽然有人跑来告诉我，说我姐发疯了，因为我姐夫死了就发疯了。
我赶紧跑去我姐姐家，看到我姐夫的尸体就停在堂屋里头。已经有些腐败了，脑袋上有好几处伤口，一看就是被人打死的，身上湿漉漉的，我听人说是在河边找到我姐夫的尸体的。
结果，头人下令抓了之前跟我姐姐要好的一个后生，他叫石疙瘩，——我们寨子人名字都是乱起的。
他跟我姐姐一直很要好，我听我姐说他将来会嫁给石疙瘩，可是石疙瘩家没什么钱，而我后来姐夫家却很有钱，所以我姐姐后来就嫁给了我姐夫了，但是她一直跟石疙瘩有来往。
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只是正常的朋友，我相信我姐姐她是清白的，可是头人不相信，把他抓来打了一顿，他就承认了是他杀了我姐夫。
对了，我姐夫姓樊，头人和很多寨主都姓樊，我姐夫也跟他们家有些亲戚关系，他叫樊树根。
我姐姐得知这件事之后就去找头人，石疙瘩不可能杀我姐夫的，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虽然有一把力气，可是绝对不会杀人，一定弄错了，他是屈打成招的。
结果头人就把我姐姐带去见石疙瘩，见了面之后我姐姐就疯了，说是有鬼，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她忽然就说这句话，然后说石疙瘩是被冤枉的。
她到处跟人说是鬼造成的这一切，感觉疯疯癫癫的，村里的人就开始说我姐得了失心疯了，应该关到后山的石窟去。
头人就召集了我们三个，我，蔡银儿和樊老四，山寨的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由我们三个判断。
头人把我们叫去，问我姐到底是不是失心疯？如果是，那就不能祸害了山寨，得关到后山的山洞里去。
因为我姐是嫁到了樊树根家，而樊树根家里人也觉得我姐肯定得了失心疯了，也愿意出钱把她关到山洞里去。
我们三个被安排跟我姐见了个面，在一起待了半天，然后我们三个做出判断，蔡银儿和樊老四都说我姐得了失心疯，应该关岛后山洞窟里去。
我没有表态，我说我想见石疙瘩一面，然后再做决定，头人答应了，就让我去见了石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