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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李斯献策

    咸阳宫的大殿非常宽敞,足有四五十间平房的面积,殿内九根盘龙附凤的黑金色巨型楠木梁柱,每根柱子都有两个成年人双手环抱那么粗壮,可见此树木的年龄有多大,它矗立在殿内两边,非常雄壮霸气。九根龙柱上方的天花板则用阴阳五行八卦雕刻出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麒麟。阴阳五行是万物的主宰,任何事物,天地人神鬼动物花草树木……都离不开它的庇护。而九是阳数中最大最高的数字,因此,才有九五至尊的来历,秦王嬴政有一统天下的豪情壮志,所以才将咸阳宫打造成九五至尊的模样。整个大殿的主色调都是用黑色的油漆装饰,再搭配各色紫金玛瑙,珠光宝气等等。周围终日点亮着人鱼长明灯,灯光和宝石交相辉映,显得霞光异彩,整个大殿看上去给人以博大精深,至高无上的视觉震撼感!

    大秦帝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以黑色做为他们热衷的颜色,仿佛黑色会给他们带来幸福,祛灾的图腾意义!

    这日早朝,秦王嬴政坐在金鸾殿上,穿一身黑色紫金九龙五爪袍,头戴五彩珠宝冠,神情庄重。他身材高大,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目光如炬,不怒自威,如此冷然霸气的君主,在朝会时却非常亲民,主张文武百官可以直抒胸臆,不计较对错,只要观点正确,他都可采纳,真正的一代明主!当然统一天下之后,他有点得意忘形,飘飘然了,很多措施有点骄奢淫逸,劳民伤财,以致于二世而亡,这是题外话,不必多述。

    这时,嬴政挪动了下身子,声音洪亮的说道:“我大秦帝国国富民强,战甲百万,威镇四海,区区一个樊於期,为何至今杳无音信,寡人深恶痛绝此类乱臣贼子!”

    大将军王翦身材魁梧,长着一脸络腮胡须,一看是一张凶悍的脸,他趋前一步拱手奏道:“王上,叛徒樊於期兵败李牧之手,很可能已投降了赵国,末将以为,可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赵国周旋,看看实际情况。”

    “嗯,有这个可能,准奏。”

    丞相李斯出来奏道:“王上,叛徒樊於期败走邯郸,八万秦军将士无一生还,此罪十恶不赦,固然可恨,但当务之急,丞以为大秦帝国兵精粮足,是时候开创统一大业了,望王上明鉴,以大局为重!”

    嬴政闻言大喜,“腾的”从龙榻上站起来,踱下玉阶,走到李斯跟前,赏似的说道:“丞相真乃社稷之臣,寡人无时无刻不牵挂此事,统一天下乃大秦帝国君王的使命!然六国国力也不容小觑。假如一对一较量自然不足为惧,只怕他们联合起来对抗我军,此便是隐忧。昔年苏秦合纵抗秦的惨状至今历历在目!”秦王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李斯稍作沉思,不慌不忙地说道:“当年苏秦之所以能合纵成功,最主要的原因是六国国君政治上还算清明,企图想通过联盟击垮我大秦帝国,从而瓜分我们的土地。虽然当时被击败过,但要想彻底击垮,终非易事,我军虎狼之师可不是徒有其表,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得逞。但是,如今的六国国君早已不负当年那些国君的英勇,而且还背道而驰,昏庸无道,重用小人,这真是上天赠给王上的厚礼!”

    “哈哈哈,说的好,继续说下去。”嬴政很认真的倾听着。

    “李斯以为避免六国合纵最好的办法是以利益迷惑大国,先攻击临近的小国,再逐个击破,这叫‘远交近攻’。”

    嬴政听罢,沉思良久,笑道:“丞相的战略眼光果然有先见之明,先生若早生几年,苏秦的合纵策略恐怕难以实施,那么,秦国也就不会有此一败了。”

    “多谢我王夸赞。李斯何德何能,敢与学识渊博的苏秦相比。”

    嬴政笑了笑,沉默了片刻,他将目光扫向王翦,“王将军,战争筹备就辛苦您了。”

    王翦拱手道:“末将义不容辞。”

    “至于外交手段……”嬴政寻思道,“丞相以为何人可担当此任?”

    李斯扫了一眼身后,道:“郎中令可当此任。”

    嬴政道:“魏卿,丞相举荐你,你可否胜任?”

    魏缭躬身道:“臣愿效犬马之劳,不负王上厚望,不过……”

    “不过什么?”嬴政道,“有话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魏缭斟酌着句子,说道:“王上,臣斗胆直言,要想游说成功,离不开金钱二字。”

    “钱不是问题,寡人需要结果。你就说个数,要多少?”

    “非十车金帛,不能完成任务。”

    一听这话,在场百官无不愕然。

    秦王凝神半晌:“好,魏爱卿,寡人同意你,但军情紧急,不知卿此次前往五国游说,需要多久方可返回?”

    魏缭侧着脸思考良久:“三个月便可。”

    秦王一听,急了:“三个月太久,寡人给你两个月时间,务必完成任务。”

    魏缭勉为其难的答应着。

    兵贵神速!

    第二天,魏缭的使团带着金银珠宝开始了周游列国。

    他第一个出使的国家是齐国,通过多方打听,他找到了突破口。齐国的丞相后胜,此人倚仗自己的姐姐是王太后,在朝中耀武扬威,结党营私,齐国大权实际掌握在此人的手里。魏缭于是花重金买通此人,与之交好,口头承诺夺下韩国城池分一半土地给齐囯,希望秦军在进攻韩国时,齐国不要援助韩国。后胜获得了魏缭的贿赂,便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

    首战告捷后,魏缭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个目标:魏国。

    魏王假胸无大志,只为了偏安一隅。魏缭本身也是魏国人,所以他对魏国的政治动向看得特别清楚,知道魏囯朝中是谁在控制着大权,此人便是左丞相英傜。魏缭以故人的名义拜访英傜,一番寒暄后便献上奇珍异宝,看的英傜眼里满是贪婪的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于是便有了前面英傜和季扎在早朝上唇枪舌剑的场面,最后以忠臣季扎被魏王孤立而草草收场。

    说服齐魏两国后,魏缭团队信心百倍,一路高歌猛进,势不可挡。他们如法炮制的使用老办法在游说赵国时,买通了侫臣郭开和赵王迁身边的宠妃丽姬,轻而易举完成了使命。

    楚国的楚怀王本身也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不理国政,朝中党派相争,弄得人心分崩离析,乌烟瘴气,哪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魏缭那一招必杀技一出又是轻轻松松完成了使命。

    最后要说服的是燕国,燕国的太子丹在秦囯做人质,而燕国本身也是小国,而且远在塞北,经常有匈奴草原民族入侵,自顾不暇,又岂会干预他国,魏缭都不花一个铜子,就轻松说服了燕国。

    魏缭成功完成使命,将五国相印做为凭证带回秦国,比秦王限期两个月的时间,提前了十天完成。回到秦国,嬴政大喜,出城十里迎接,大嘉赞赏魏缭。

    次日早朝秦王嬴政宣布攻取韩国,就在这时,殿前守卫前来传话,韩国的公子韩非求见。韩非和李斯是同窗好友,一同拜当时的大思想家荀子为老师。韩非也是当时颇有名气的才子,留下来一本法家思想《韩非子》。秦王嬴政对韩非非常赏识,曾扬言若能见韩非一面,此生无憾!

    嬴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又问了遍:“是何人求见?”

    那人道:“是韩国的公子韩非求见王上。”

    嬴政这才听明白了,真的是自己仰慕已久的韩非子前来求见,当即宣他进殿。

    但让嬴政哭笑不得的是,大名鼎鼎的才子韩非居然是个大舌头。

    嬴政敬佩他的才学,身体的缺陷倒也不计较,忙问:“韩公子求见寡人,可有事否?”

    韩非是韩国的贵族公子,一表人才,可惜说话却不怎么连贯,听起来有些吃力:“外臣听说秦王采纳了丞相‘远交近攻’的策略,派魏缭前往齐楚燕赵魏结交五囯国君,魏缭私底下却收受各国臣民的贿赂,实在有辱秦王的使命,如此小人日后必是祸国殃民的罪人,望秦王明察!”

    嬴政听后问魏缭:“公子所言,可否属实。”

    魏缭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心想事情已经败露,如果刻意隐瞒,恐怕夜长梦多,秦王又是个多疑的人,日后难免会查出来,不如主动承认,或可免遭杀身之祸,于是低头说道:“确有此事!”

    嬴政听后勃然大怒,训斥道:“大胆魏缭,寡人如此信任你,你难道不知道贪赃枉法可是重罪?”

    魏缭闻言面色大变,背上惊出一声冷汗,他深呼吸一口,强自镇定,大脑快速运转,计上心头,道:“王上,微臣此举,实出无奈,并非故意为之。我们使团几十号人,四处奔波打点关系,可是,慢慢的发现,十车金帛依然不够使用,所以,只好如此,以充活动经费。”

    嬴政听后,愤怒的火焰渐渐减弱,遂平和的说道:“既然如此,何不报知寡人,寡人焉有不从之理!”

    魏缭道:“军情紧急,一来一回怕耽误大事,所以,臣自做主张,望王上明察!”

    嬴政略思索了一下,道:“念你有功于社稷,将功赎罪,不再赏赐,退下。”

    魏缭谢恩而去。

    韩非亲眼目睹了秦王嬴政的为君之道,明辨是非,赏罚分明,遇事果断,的确有真龙天子的风范,不禁暗暗敬佩!又想到自己的国家,君王只图自己享乐,不纳忠言,听信小人,实乃亡国之君。自己做为韩国的王公贵族,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得不到重用,等于是一张白纸。韩国的国君命他出使秦国,打破远交近攻的策略,纵然说服秦王,也只是苟延残喘有限的生命罢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喟然长叹!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秦王,韩非以为,‘远交近攻’并非良策。”

    嬴政浅浅一笑,好奇道:“哦,公子此话怎讲?”

    韩非侃侃而谈道:“我韩国只是一个小国,面积和咸阳城几乎差不多,且处于四战之地,南有楚国,北有魏国,西有秦国。秦王乃前无古人的明君,雄才大略胜过三皇五帝,却不顾世人的非议去攻打一个小国,实属不义!一旦两国开战,韩国虽是小国,必然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国土,直到战死最后一人。人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因此秦军虽然战胜了我国,也会自折羽翼,大伤元气,可谓不仁!以不仁不义之名去消灭一个国家,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韩非认为,韩国不用打,秦王完全可以保存自己的实力,转而去攻打别的国家,只要平定了天下,那么,韩国将不战而降!”

    韩非用事实的依据和客观的理论分析其中的利弊,不愧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说得嬴政心旌荡漾,好像突然拣了个大便宜,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随后,秦王便有采纳韩非不战而降的意见,大笑道:“先生所言极是,寡人当慎重对待。”

    在场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有支持韩非观点的,有保持中立的,也有反对的,丞相李斯便是其中之一,他当即反驳道:“王上,韩非是韩国的公子,他考虑的是自己国家的利益,对我大秦帝国总的战略方针乃背道而驰。韩国非打不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是我大秦帝国东出函谷关通往六国的必经之路,唯有打下韩国,我军才能进出自如,而且不会有后顾之忧。历史教训深刻告诉我们,六国的合纵另一个原因就是有韩国的存在,帮助其它五国联合伐秦。”

    两个法家思想在大殿上唇枪舌剑,影响着中国历史的走向,可谓精彩绝伦。虽然没有一兵一卒,但场面却是血雨腥风,异常惨烈。

    李斯客观的分析,也是一针见血,让嬴政觉得也很有道理,因此,两者之间孰优孰劣,权衡利弊,一时之间,让他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此事关系重大,容寡人思考一下再做决定。韩公子暂且回驿馆休息,退朝。”

    韩非在内侍的带领下离开大殿,两个同窗好友,如今是形同陌路,水火不容,李斯望着他的背影,内心起伏不定,百感交集,一场阴谋在他的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汇聚……